作者：郝极 杨小赵脱了高跟鞋正弯腰拿拖鞋,胖子放下拖把抓起抹布就冲了过来。 “拖鞋底还没擦呢，别花了我的劳动成果。” 胖子也不抬头，围裙上的“禅”字随着胳膊肘的抖动一皱一皱的。其实杨小赵看见胖子穿了围裙忙前忙后就像隐约看到了一从屏幕里走下来的欧巴桑，但围裙上那个“禅”字从胸口贯穿到大腿又让他像发了福的扫地僧。杨小赵坚持这个围裙会坏了自己的桃花运，胖子却总是骄傲的挂上脖子然后说：你看，我面若桃花。 “胖子你这秤坏了吧”杨小赵站在秤上研究了半天。 “坏了我也不舍得扔，都有感情了” “明明觉着腰上有了点肉的。”杨小赵直接从秤上跌到沙发里。 胖子也脱了鞋站到秤上“矮油，这个月体重终于没见涨，托你们家亮亮整天叫你出去吃饭的福啊。” “什么我们家的，照你这么夸张咱俩还算同居了呢。” “你？”胖子上下打量蜷在沙发里的小赵：“你离我的同居标准还差点。” “哎呦！” “你能不能不用你的脚跟我说话！小心我叫你亮亮休了你!” “哎呦哎呦！” 胖子捂着腿晃走了，不一会儿拿了两罐啤酒过来，小赵“哧~”开了咕咚咕咚，小赵有点迷恋着开瓶子的“哧~”声，就像小赵做饭时候喜欢菜下到油锅里的声音一样，让骨头有点痒。“骨头有点痒”这句话还是胖子发明的。 比如他会对着听筒无比肉麻的说：当然想啦，想你想得的骨头有点痒。 比如他的兰花开了他会深嗅一口：真是沁人心脾啊，骨头都有点痒了。 比如到他到了交稿子的前半小时：咋又到了他妈我骨头最不痒的时候。 “你和韩亮发展如何啊，我不问你还不知道主动汇报了？” “还好啊！” “人家天天请你吃肉，你就说还好？” “就是还好啊。” “那啥时候确定关系啊，你觉着他这人咋样？” 杨小赵抱着啤酒出神。 “今天回来时候过一个桥洞，后面几个小孩子在用嗓子做回声实验，那声响反射几个来回跟一组值日生全体挠玻璃穿透力差不多。我手里提着包呢。”杨小赵打个嗝,顺势往下挪了挪：“他就帮我把耳朵捂上了，手还挺暖和。” “跟我久了这表述能力见长啊。那他咋不捂自己的？真做作，自己都不爱惜怎么会懂爱惜别人？” “你以为谁都得跟你一样啊。” “你看他不喜欢小孩子。” “哎，你不是一直帮着他说话的么。” “哪有，我跟他又不是太熟” 杨小赵坐了起来。 “你不是说好哥们才给我介绍的嘛。” “哎呀，头发又长了不是？于我心有戚戚焉的都是好哥们！” “那你们怎么就戚上了？你们怎么认识的？” “相亲啊。” 杨小赵的忍了忍才没把啤酒喷出来，上回喝醉吐了，胖子居然一反往日的贤惠让小赵自己负责。老大的一块地毯，干洗花了小赵一周的工资。 “看不出来你俩口味都还蛮重的啊。” “低调低调。”胖子神秘地眨眨眼，把剩下的啤酒一饮而尽。 “那是我第一次相亲，说了你可能不信，是我一热心读者，啊对了，现在叫粉丝。推门进去之前我一直以为我在干一件上辈子的事儿。我准备的五分钟版本的自我介绍还没陈述完呢，你家韩亮就冲了进来，一把抓住对座姑娘的手。身上酒味儿大的让人觉得他没错拉成我的手都是奇迹。后来，我和我未来对象的事儿就给他搅黄了。后来，他居然一人儿坐那儿哭，哭得蛮安静服务生都没敢去干扰他。我觉着一男的大庭广众下哭也算有勇气，就跑过去挖掘素材去了。我第一次相亲，他第一次失恋。就是这样。” 杨小赵站在阳台上，月亮又圆又亮像一只大大的眼睛从高处狠狠看过来，让人有点莫名的心虚。胖子没有像往常一样多加描述，因此小赵想象不出韩亮哭起来时什么样子，想象不出来一个男人安安静静的哭是为了什么。说来小赵觉着男人哭这件事儿自己连听都听不惯，就像原以为一辈子都会讨厌男人抽烟一样。只是很偶然的一次,小赵一人骑了车在外晃悠,小赵喜欢追着自行车的风把头发吹起来的感觉,让自己有哼歌的冲动。在一个转角的冬青后面，一个黑衣服的男孩子点起一根烟——也许是在单车上的小赵心情太好，也许是那天的夕阳把一个陌生男人脸的轮廓映衬的太好看，也许是一眼而过的瞬间才更容易在记忆里有一席之地。很奇怪，从那瞬间开始小赵就不再讨厌男人抽烟了，好像这和女人喜欢买衣服一样都是天生的事。此刻小赵并不觉得男人哭是一件很难接受的事，她不懂得自己这么容易改变算不算一件好事。 很奇怪，人小的时候张口总是一辈子怎样怎样，好像这一辈子真就尽收眼底了一样；长大了却只是顾着眼前，很多以为认定了的事儿都变了却再也不在乎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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