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债

    “谭哥，眼看就过年了，你看能不能把咱哥几个的工资结了。好让咱们过年。我还有个老母亲也天天往医院跑，正需要钱的时候。”王大富极力保持着平和的口气 。

    电话另一头：“我不是说了吗？承包商还没给我钱。等他们结了账，我就立马给你们。我这边还有事，挂了。”

    还没等他说话，电话就被挂掉啦。这时候一群人围了上来，大富沮丧着脸摇摇头。原本喧闹的场面顿时安静下来。“不行就去他家，不给钱就住下。”其中一个年轻的打破了可怕的寂静。一群人都看向头儿——大富。大富此时也拿不定主意，沉默着只顾抽烟。而工友们你一句我一句的劝着大富。大富吸完了最后一口，掐灭烟头：“不妥，谭哥平常待我们还可以，咱们几个人去他家里，不仅他过不好年，咱们大家也过不好年啊！”大富喝了口水继续说：“当初是我带你们出来的，我一定会把钱要过来。你们看这样行不行，你们都在家，我一个人去他家要钱。”大家议论纷纷，最后一致同意。

    王大富背着行李来到谭哥家，面对偌大的大门，大福迟疑了一会，还是敲了门。门刚打开了个小缝，大富就挤了进去。开门的正巧是谭哥，大富立马问工资的事。当然，得到的还是同样的说辞。“谭哥，我知道承包商已经给你钱了，你就让哥几个过个好年吧！”“说了没有就是没有。”大富一听还是没戏，便将行李扔在大门过道里。“你这是要做什么。”谭哥有点生气。“我是代表全部工友来的，要不回钱我就一直住在这里！”大富说着收拾起铺盖。“你别在这给我耍无赖，我不吃这套。”“谭哥，我就是想要回工资。我也不想这样。”大富仍是毕恭毕敬。“行，你就在这住下吧！看谁耗的过谁？”老谭说着就走进屋，“砰”的一声使劲关上了门。

    大富正收拾铺盖，老谭的妻子打完麻将回家。一进家门就看见大富，她一愣，往院子里看了看，确定没走错，才三步一回头的快步走进屋。“怎么回事？”老谭的妻子问。老谭一屁股坐下：“要债的。”“哎，给你那混黑道的表哥打电话呀！他应该有办法。”打完电话，老谭就拿了三千块钱给大富，好说歹说，大富硬是不要。

     半夜，大富被一串诡异的声音惊醒。隐约听见有女人哭还叫着大富的名字。大富是个穷大胆，最不怕鬼啊怪的。而且工友们也劝告过，他们有可能拿鬼怪吓他。 所以全然不顾诡异的声音，翻了个身蒙上头又睡着啦！第二天，老谭夫妻俩都是黑眼圈。老谭问大富晚上听到什么奇怪声音。大富但也耿直，说不怕鬼，不让他们彻夜扮鬼了。老谭打着哈欠悻悻地回屋了。

     在老谭家住，大富只带来铺盖。吃饭就成问题，刚开始两天大富没饭吃，后来老谭怕他饿出好歹，就捎带给他口饭吃。当然两夫妻也使出浑身解数，想要他离开。什么黑道大哥威胁，抓蛇放到他被窝都不管用。最后老谭实在没辙，突然想到“有困难找警察”，就报了警。

     大富被警察强制赶了出来，他不得不睡在大门口。不料偏逢大雪，大富又睡在地上，仅有两床铺盖。就这样睡了三天，第四天大富便高烧不退。亏是大富家人不放心，让同村工友去看看。工友找到大富的时候，他已经神志不清了。于是将他带回家。

      大富醒来，发现自己在医院，几个工友围在一旁，妻子坐在床边一脸焦急。他这才知道，自己在鬼门关逛了一圈。见到大富醒来，工友赶紧叫来医生。粗略检查，已无大碍。医生便问缘由，听了大富的故事，医生愤愤不平，告诉大富可以通过法律的武器维护自己的权益。在医院住了一日，大富心疼医药费就自动要求回家了。回到家，工友开会，一致要求去公安局报案。大富心有愧疚，主动请缨。 

      大富和两个工友蹲在警局门口抽了半包烟，这是他们生平第一次进警局，最后，纷纷掐灭了已经烧到烟嘴的烟，走了进去。大富三人一进村家，几个在村头等待的工友就围了上来。大富说：“人家公安说了，这不归他们管。我就问他不是说有困难找警察吗？他恼了，说了一大串出来。我就没敢往下问。”一工友猜测说：“哪个地方的公安管哪的人吧！”于是，大富又带着三个人去到老谭当地的公安局报案，警察告诉他们劳保局的监察人员管这事儿。三人来到劳保局，工作人员说：“嗯，你们这事儿确实归我们管，但是你看排队的人那么多，你们可能要等上十天半个月。”“那么长时间，眼看过年啦！你看能不能快点！”大富说着掏出烟递上一支。那人慢慢压下大富的手：“这，有点困难，我还得向领导请示，但是…想药快点也不是不可以，就看你的表现了！”大富一听就明白了。三个人走到门口，大富对着影背墙看了半天，磕磕绊绊的念出了“为人民服务”五个字。

      当天下午，大富就拿着工友凑的1000块钱，随行的小年轻出了个点子，去银行都换成50、20、10的，拿几张报纸包起来，偷偷塞给了工作人员。工作人员一摸，挺厚，笑得合不拢嘴。当场就联系谭哥当地单位进行调解。几个工作人员和大富一行人来到老谭家，发现他家大门紧锁，估计是怕大富再来。村支书得知县里来了领导，又是安排秧歌队又是安排酒席。知道是找老谭，村主任偷偷指引给协调员。顺着手指的方向是座老宅，老谭和妻子就躲在那里。

      面对县里的协调员，老谭甚是恭敬。当着协调员的面就答应三天之内支付工资。协调员满意的笑了笑，而大富却半信半疑。老谭满口答应肯定给大富他们钱，每人递上一支烟就把大富他们赶走了。

      协调员让大富回家等消息。这时候，大富的母亲突然病重，卧床不起，躺在医院，一天就是好几千元。眼看3天期限已过，老谭那边却一点动静都没有，大富这边口袋告急了，不交钱人家医院就不给治病。大富就又跑到劳保局，这次连工作人员都没见，就被保安赶了出来。

      大富跑到老谭藏身的地方，早已人去屋空。向村民打听老谭的下落，村民们的答案出奇的一致：不知道。这让大富不知所措，正巧学生放学，大富多了个心眼，孩子不会说谎，问问孩子。问了两个孩子，他们连老谭是谁都不知道。大富垂头丧气的站在孩子中间，这时候有个小男孩扯了扯大富的裤腿，大富看着面熟，突然想起来这是老谭的儿子。于是大富偷偷跟在男孩后边，他突然觉得再找到老谭还是要不来工资。看着这个男孩，想想耍无赖的老谭，又想到自己气息奄奄的老母亲，还有那些信任他的工友，大富心一横做出了个决定。“你想吃糖吗？”大富俯下身问男孩，男孩用力的点点头，大富就拉起他的手走朝相反的方向走去。

      大富将孩子带到城市郊区的一个废弃厂房，真的给他买了很多糖。孩子认真的舔着棒棒糖，大富自言自语：“孩子，不要怪叔叔，要怪就怪你那个无赖爸爸吧。”天渐渐的黑下来，天也变凉，大富脱下外套给孩子盖上，就掏出手机，换上给老谭发了个短信，说孩子在他手上。短信立刻回了过来：“你先别激动，咱们有话好好说。”大富回复到：“我只是想拿回本该属于我的东西。你欠下的债都应该还回去吧！”“你是王大富？”“对，我是。我希望你能结了兄弟们的工资，不然你用永远见不到儿子了。”大富发完这条短信又给睡着的男孩盖了盖衣服。“大富，老板真的没给我结账，不然我怎么会不给你呢？请相信我。我知道你母亲病了，你要是急用钱，我可以掏自己的腰包，但弟兄们的工资是真的没有。”

      老谭正和大富短信周旋着，警察早已通过手机信号定位到大富的位置，将这个地方全部包围。大富早已通过门缝看到众多的警车和警察。“你报警了。”大富发过去短信。“大富兄弟，我真的没有拿咱们弟兄的工资，我实在没办法了，才报的警。兄弟，自首吧。”大富已经走到了这步田地，进退两难。多家媒体也闻讯而来，进行现场直播。正巧，卧床的母亲看到了这个新闻，一眼就认出了自己的儿子，老人颤颤巍巍的指着电视，一口气没喘上来，喷了一口血，就一命呜呼啦。

       厂房外的声音越来越嘈杂，吵醒了正睡觉的男孩儿，睡眼惺忪的他环视了一下四周，又看了看大富，“哇”一声哭了起来。无论大富怎么哄，都无济于事。这时候大富的手机响了，是大富妻子打过来的。“大富，母亲……走了。”妻子哽咽的说。男孩还在撕心裂肺的哭泣，“别哭了，再哭老子弄死你！都他妈怪你爸，要给钱不就有救了吗！”大富对着男孩愤怒的吼着，双眼布满血丝。一个趔趄，双膝砸地，像是瞬间被抽离筋骨。“大富，你怎么回事？我都在新闻上看到了。你可千万别做傻事，钱没有了可以挣。”妻子焦急的劝着大富。“你不用管了，等我回来处理母亲后事！”大富说完就挂了，面无表情的看着不断啜泣的男孩，顺手抄起一根半米长的生锈钢管，慢慢逼近，嘴里对着男孩说：“是你爸爸让我失去母亲，我他妈就让他失去儿子。”说完就抡起钢管，男孩好像知道什么，停止抽泣，大富把手停在空中，迟疑片刻，还是重重的抡了下去。当钢管就离男孩的头还有五公分，上面的锈都因惯性打到了孩子的脸的时候，外面突然有了声音：“王大富，我们县领导来了，你有什么要求尽管提。”

       “大富，钱我正在给你凑，你别急。”老谭抢过扩音器，老谭妻子也凑上去，哭着说：“千万不要伤害孩子，你要什么我们都答应你。”

        王大富这时候也不知道怎么办了，只是干抽烟。这时候男孩咳嗽着说：“叔叔，别抽烟了，对身体不好，我妈都不让我爸抽。”王大富撇了一眼男孩，抽了两口，撵灭刚点上的烟。掏出手机给老谭发了个短信：“我只是想拿回自己的东西。”

        老谭又对着扩音器喊：“大富，咱们县大领导在这”说着就回头看了看县领导，才发现他应经钻进小轿车，周围是长枪短炮的记者，车子启动了，扬起的灰尘将记者淹没。这时候，一辆拖拉机从远处驶来，王大富在厂房隐约听到拖拉机的声音，他沮丧的“嗨”了一声，双手攥拳砸在地上。

        “大富，大富， 是我。咱出来中不，咱回家。”王大富的媳妇一来就大声喊着。王大富的媳妇是和工友坐着拖拉机来的。工友们一到就把老谭围住了。

        “傻老娘们儿，赶紧给我回家。”王大富一边透过窗缝瞄着外边，一边喊。王大富又问了句：“咱娘走的时候难受不。”哽咽着的王大富语气突然冷静起来，但眼里却满含泪花。

        “咱娘是看见新闻，气的，临走之前交代我一定把你安全的带回家。”大富媳妇啜泣着，“当家的，跟我回家吧。”“爸爸，回家。”大富媳妇有将扩音器递到儿子嘴前。

        “回不去了，我犯法了，我得枪毙了。”王大富有气无力的喊着。

        “只要你不伤害孩子，自己主动出来，你不会被枪毙的。”警察喊道。

这时候，老谭冲出工友的“包围圈”，“大富，钱凑齐了，别伤害我儿子，钱给你。”

         “把钱给弟兄们，让他们先走。”

         “好好好”

         “还有俺那一家子。你带着孩子也走，我不想让他看到他爸被抓的样子。”

          工友们拿到钱拉着王大富的媳妇走上拖拉机走了。听着拖拉机的声音越来越小，王大富抱起孩子走出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