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象里,我还没有符合义务教育的资格,所以我估计是在六岁之前,父亲那会儿还在姥姥家附近的派出所里工作,不算繁忙也谈不上清闲,由于离姥姥家很近,父亲便时常去那儿午休,然而我所期待的并不是每天中午归来的父亲,而是他手里的录像带。
那会儿还不清楚为啥派出所里有看不完的录像带,以为所里有专门为自己服务的录像厅,后来才知道曾经的音像社里有违法的带子,被查封后,带子也就被没收了。【当然我那时候看的带子不是黄色的】
那个时候,自然没有想到这么多,只记得父亲吃过姥爷烙的糖饼,把带子塞进录像机里,调了调台,响起耳熟能详的片头音乐。虽然图像并非那么清晰,屏幕上还伴随着点点雪花,但不知道为什么,正是那些模糊的影像至今让你激动。印象里,我一定要坐在自己专用的尿盆上观赏,即便是什么也不干,也在盯着屏幕里的那些人,那些物……我会偶尔回过头来,望向父亲,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早已睡着了,一只手支着脑袋,另一只手顺着放在大腿上。
屋子里,除了电视机的声音还有父亲的鼾声,或是偶尔从电视机里传来爆炸声,父亲的眼睛会丝丝张开,然后又微微闭上,周而复始。而午后的阳光很暖也很强,窗框的影子洒在沙发上,那种宁静,完全会令你信服,时间在那一刻凝固了。
一二年级的时候,已经在上小学,学校每逢放长假,我都会在姥姥家里度过。记得姥姥家楼下有一间铁皮屋,是租录像带的店。面积也就10平米左右吧,只记得是很小很小的那种。是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子经营着。全小区的影迷都要去那租带看。我记得白天我们时常去那儿蹭带子看,因为那个老板整天也只不过是坐在屋子里面看着自家的财产,客人不多的时候,他喜欢我们陪着他一起看,当然,我不是一个人去,经常是随着大家。只记得我们一起看过一个片子,叫【人蛇大战】,而这也是当时我看过的最恐怖的一部电影了。
屋子里靠着窗户,还有一张小单人床,那个老板常常会半躺在那儿,手里夹着一根烟,他的皮肤很黑,经常笑,很好客的样子,但有时却笑的不安分。记得有一次,我母亲带我去那租带,我找我喜欢看的,印象里我能挑了有七八本吧,而基本也都是自己看过的【直到现在也是如此】,而母亲在跟那个小老板聊天,让他推荐给我几部小孩看的片子,他同时也很自如的从架子上挑出几部李小龙的片子作为优惠,接着会用一个像是扳手一样的工具来绞带。至今我也没明白,他为啥要给小孩儿推荐打打杀杀的片儿,不过自己还是蛮喜欢的。而也从那开始,我便也知道了郝邵文,释小龙,吴孟达。每逢再去,凡是有他们出演的,我不容错过。
回到家,一时不知道要看哪个好,带子在茶几上落得很高,我每打开一盒就要闻闻其中的味道,除了塑料味儿就是浓浓的烟味儿,虽然不好闻,但我总是有这样的习惯。
每看到一个故事,我与电视里的人物同时笑,偶尔也会同时落泪,当看到功夫片时,我更是会模仿其一招一式,这时若是母亲一进屋,我也会拿她作为攻击对象,又或是身边的花瓶容器,都曾被我打碎过。自傲于自己的功夫了得之后,便会引来母亲的一路追杀。而印象里,母亲有一次在切菜的时候,向父亲抱怨起那个租带的老板,说是对母亲说想她了,我当时倒没什么反映,只是觉得那不过是一个玩笑而已。但之后,我们家也就再也没去过那儿租带子,原因不光是母亲受到了惊吓,而最重要的是我家楼下也开了几家租带店,屋子更大,带子更全,黄飞鸿的那几部都有。记得最后一次租的录像带是周星驰的【大内密探零零发】,再之后也就是偶尔看看家里珍藏的那几本老带子。
不过半年吧,一种叫 VCD的东西开始普及了,每一个家庭都开始淘汰这一曾经的高科技——录像带。我家至今仍保留着那台录影机,但已经是长满蜘蛛网的老爷爷了。看着这位久违的老朋友,很是心酸,他陪伴了我将近两年的童年时光,也是他向我介绍了黄飞鸿,韦小宝,臭屁王,僵尸先生等很多好朋友。
时隔多年,我再次经过姥姥家曾经的那个小区,这里的街道已经改成了美食街,这里的人也都与我不相识,然而那间破旧的铁皮屋还在,只不过是周围杂草丛生,门把手上生满黄锈,而租带的两个大字也早已不复存在,屋顶上多了一个用铁线围成的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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