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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路电影的缘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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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aomin521 发表于 2013-3-26 16:57:48 | 只看该作者 |只看大图 回帖奖励 |正序浏览 |阅读模式
导演沃尔特·萨勒斯耗时八年完成的影片《在路上》于去年上映。事实上,萨勒斯为了拍摄该片做了大量准备工作,其中也包括对于公路电影的探究。

几年前,围绕凯鲁亚克的《在路上》以及“垮掉的一代”之后世影响力,我着手开拍一部纪录片(注:即《Searching for On the Road》)。在采访导演维姆·文德斯(Wim Wenders)时,我问他:公路电影由何缘起?

在我看来,公路片这一电影叙事形式的奠基人,应该是早年的纪录片先驱,例如拍过 1922 年的里程碑作品《北方的纳努克》(Nanookof the North)的罗伯特·弗拉哈迪(Robert Flaherty)这样的人。博尔赫斯曾说过,文学最让他感兴趣的地方便在于,能为那些尚未被命名的东西命名。当年这些纪录片先驱做的,正是这样的事。无论是《北方的纳努克》,还是 1934 年巴斯·莱特(BasilWright)关于斯里兰卡的经典之作《锡兰之歌》(Song of Ceylon),呈现的都是此前从未有人拍摄过的人文与地理。
而弗拉哈迪、莱特这些人的前辈,又可以追溯到电影尚未诞生之时,那些跋山涉水的画家与摄影家。他们来到陌生国度,记录下之前不为外人所知的各种异域风光。而如果单从叙事角度来说,我认为所有公路片的基础,都应该是《荷马史诗·奥德赛》,包括文德斯的《德州巴黎》(Paris,Texas),全都由此而来。

对于我的观点,导演本人并不认同。在他看来,公路片的起源还能再往前推,追根溯源,它来自于人类的迁徙行为以及希望将其记录下来的根本需要。这么说的话,拉斯科和阿尔塔米拉的原始人洞穴壁画,那就是人类迁徙史最初的记录;或者说,这也是所有“在路上”叙事的鼻祖。

就电影范畴而言,最早的公路片是那些关于发现新大陆或是开疆辟土壮举的电影。诸如约翰·福特(John Ford)以南北战争后美国西部为背景的杰作《搜索者》(The Searchers),这些电影关注的都是正在形成的国家认同感。稍后,公路电影又将目标转向另一角度:展现正在转型过程中的国家认同感。乌默(Edgar G. Ulmer1945 年的作品《绕道》(Detour)是黑色电影的早期代表作,它记录了某位纽约钢琴师去往好莱坞的一段黑暗旅程,分明是被利己主义与贪婪所折磨的整个国家的真实写照。而对当代观众来说,公路电影的概念则来自于丹尼斯·霍普(Dennis Hopper)的《逍遥骑士》(Easy Rider),它讲述的是告别纯真年代以及在越战时代,美国梦的内爆。

这些例子告诉我们,公路电影中最让人感兴趣的经典,往往是那些故事主人公遭遇身份危机,同时又能映射出整个文化所遭遇的身份危机的作品。就叙事结构而言,公路片不受主流电影世界通行的传统三幕结构所限。以戏剧冲突为例,很少有公路片以外在冲突为推动力。困扰公路片主角内心的,往往是内心冲突。

安东尼奥尼(MichelangeloAntonioni)的《过客》(Passenger)或是文德斯的《爱丽丝城市漫游记》(Alice in theCities),令主人公痛苦的都是内心试图重新自我定义的需求;他们都对现状感到不满。《过客》中的记者大卫·洛克与死去的军火商互换身份,希望由此获得新生。《爱丽丝城市漫游记》的主角也是个记者,他来到异国他乡,试图寻找新的人生坐标,结果却盲打误撞,承担起照顾小爱丽丝的父亲角色。两部影片的主角内心都很明白,在路上,你有可能会有某些收获,但在此过程中失去的,也一样多。

公路片需要关注的是人物的内在转型,所以其重点不在于能用画面呈现的东西,也不在于能用台词描述的东西,而在于那些能用内心感受的东西——那些用于补充有形之实的无形之虚。从这层意义上来说,当今影坛的主流电影,为吸引观众注意力,每隔三分钟必有新的人物行为,相比之下,公路片则明显不同。公路片中,寂静无声的时刻,往往要比最具戏剧性的人物行为,都更具重要性。

目前我已拍过三部公路片:与丹妮艾拉·托马斯(Daniela Thomas)合作的《海洋对岸》(Foreign Land),我独立执导的《中央车站》(Central Station)和《摩托日记》(The Motorcycle Diaries)。我深信,公路片之所以为公路片,关键就在于它的不可预见性。只要上了路,你就无法预料(也不应该去预料)会遇上什么——哪怕你事先已做好各种功课。在路上,你必须学会适应环境。下雪了,就融入雪中;下雨了,就融入雨中。

为了拍我这部纪录片(注:即《Searchingfor On the Road》),前不久我还采访了美国诗人劳伦斯·费林格蒂(Lawrence Ferlinghetti,垮掉派作品的主要出版人之一)。我们开车行驶在旧金山郊外,他望向车窗外,一边告诉我,“在五十年代,这还是个需要做地图测绘的国家。你不知道在路的尽头会有什么。如今一切都已改变,有了电视这东西,再也没有所谓的‘他处’。”

最能体现这种情况的电影,近些年里有贾樟柯 2004 年拍的《世界》。在城市郊外的缩微景观主题乐园中,游客用一天时间就能遍历埃菲尔铁塔、埃及金字塔、大本钟或是比萨斜塔。作为公园里的工人,影片主人公被卷入这奇异的现实之中,时间与空间均已崩塌,主人公也无从幸免。在这样的世界中,“他处”已不复存在,距离业已消失,公路电影还有继续存在的必要吗?
心情特别不好的时候,我也会为这问题给出消极答案。但只要打开电视,看到各种真人秀节目,我必会改变主意。真人秀带给观众错觉,以为自己能假借他人之手,体验某种经历。于是我们以为自己什么都经历过了,再也没有未尝体验的新鲜事。针对这种追求共同性的文化,公路电影发起了直接挑战。公路片讲究的正是个人的体验,它关乎旅途以及一路上你可以从别人那里学到的东西,那些不同于你的陌生人。在这个理想泯灭的现实世界中,公路电影作为一种抵抗的形式,其重要性不容忽略。

(来源:外滩画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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