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灿烂的日子》——向力比多冒泡泡的日子们致敬

阳光灿烂的日子——向力比多冒泡泡的日子们致敬

有段时间我特别热衷于阅读外国文学作品，尤其着迷于翻译腔。直到有一天，我翻了翻自己在那时写的东西，越读越不对劲，居然在字里行间嗅到了“叛国”的味道。我立马提醒自己，这样不好，作为从小到大优秀少先队员优秀团员优秀班干部一路根正苗红走出来的优秀中华人民共和国公民，怎么连中国话都不会“讲”了！？一番醒悟过后立马跑去找华语小说，无意间看到《王朔文集》，心想顶顶有名的作家应该不错，翻开第一页，便是醒然的四个大字：

动物凶猛。

那是我看到的第一篇王朔小说，看完之后只觉酣畅淋漓，为王朔在文字上时快意精准地表达叫好，同时暗想，也只有五千年中华文化才能熏陶提炼出这样一套博大精深的语言体系吧，关上书的一刹那，一种民族自豪感从心底油然而生！！！

好，扯淡完毕。

====

《动物凶猛》。

从这小说名就仿佛能嗅到故事里激素翻腾的味道。文中有这样一段话：“在我少年时代，我的感情并不像标有刻度的咳嗽糖浆瓶子那样易于掌握流量，常常对微不足道的小事反应过分，要么无动于衷，要么摧肝裂胆，其缝隙间不容发。这也类似于猛兽，只有关在笼子里是安全的可供观赏，一旦放出，顷刻便对一切生命产生威胁。”我被这一段话震撼，也对这个绝妙的比喻印象深刻，坚定地认为整篇文读下来，动物凶猛这个标题是最大的精髓。于是当我看到《阳光灿烂的日子》改编自《动物凶猛》时，我一阵心酸，怎能这样，你怎能这样，片名怎能不是《动物凶猛》！！！

但还是在大概一年之后，不情不愿地屈服于姜文大导的才华和名声，看了马小军的故事。

然后我惊奇地发现，作为一部改编自文学作品的电影，它带给我的远远超过了文字本身。很多电影都无法做到这一点，因为他们的具象化无法满足读者在阅读时的想象空间，但这部影片却做到了，它改编的部分对人物塑造及情感表达甚至超出了我的想象。

无论是饰演了全片的独白，还是让夏雨扮演马小军的决定，亦或是中年时期的马小军就是姜文本人，也许姜文一开始就不想说一个年少时期鲁莽无谓的故事，而只是为了纪念他年少时自由烂漫的日子，固然阳光灿烂，我也就接受了《动物凶猛》不复的现实。

70年代的北京，还没有被雾霾笼罩，片中刺眼的阳光，也造就了这一座城市的干燥与浮躁。那是动荡年代的末期，人们的价值意识在冲突不安中徘徊，而马小军这一类年轻孩童，怀着对大人英雄主义的崇拜以及对现实平淡生活的不屑，终日晃荡在街头，寻找日日夜夜生活的刺激。血气方刚的年轻孩子聚在一起，能做的自然只是打架吹牛向女孩吹口哨。

虽然他把书包抛得最高，可是在坏孩子团队里，“猴儿”一样的马小军却显得异常地急切与孤独，这在《动物凶猛》中却没有如此强烈地体现。打架那场戏里，王朔只用了一句话带过：“我不声不响地用手中的砖头在他身上一通乱砸，直到大家都散开跑走，仍没歇手，最后把那块已经粘上血腥的砖头垂直拍在他的后脑勺上，才跑了。”在姜文这儿，当众人骑着二八大杠四处拍砖，把自行车当武器，在胡同里表演京城大院武术时，马小军拿着块板砖，左跑右跑，却不知拍谁，直到刘忆苦等人把对手逼到了墙角，马小军拿着那块一直没拍下去的板砖站在一干人中，还没等到确切地回答，才终于急切地把砖拍了下去。这个桥段也合理地为后头在老莫餐厅吃饭的反转做了铺垫。马小军其实一直都没有那么重要，他看不起那些更年轻幼稚的孩童，但他也仅仅是跟在刘忆苦身旁的吃喝玩乐的小喽啰：一个小孩，独自一人时会撬锁进入陌生人的房屋，又或是赤着膀子在屋顶上游荡，而他又如此的希望自己变得强大有地位，所以幻想出了自己同米兰之间的交往，即使她喜欢的一直是成熟果敢的刘忆苦，但这不妨碍一个小屁孩对丰满美丽的身体的幻想。

米兰住的家属大院，是段祺瑞执政旧址，现如今是社科院的家属楼。在《动物凶猛》里，在那个家属大院里呼喊米兰名字的人是高晋，也就是《阳光》里的刘忆苦，并且，“我”成功地强暴了米兰。而在姜文的片子里，马小军在雨夜中呼喊米兰的名字，米兰问：“你说什么，我听不见。”胆小懦弱的马小军转身说：“我车掉沟里。”她一把拉住他，在雨中，两人抱在了一起；而在这之后，马小军依然非常可怜地“强奸未遂”。姜文片中的“马小军”不似王朔文中的“我”，“我”更加暴力无知，马小军让人感到可笑，与隐隐作痛。

再搭上那个中年男子偶尔混乱与否认前段的独白，对马小军这个人物的塑造真是面面俱到。

这些是姜文对年少时代的回忆与怀念吧。年少时的影像大量的曝光是因为阳光灿烂，中年时觥筹交错的生活却变成了黑白色调。有时你也只能接受时光流逝青春不再的现实。

佛洛依德说，力比多是一种本能，是一种力量，是人的心理现象发生的驱动力。

向年轻时代，向力比多冒泡泡的日子们致敬。

值得学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