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兽潜伏

     大白鲨之所以被奉为恐怖片经典，叙事策略居功至伟。“怪兽只在最后一幕才出镜。”……“之前此怪始终置身镜外，为影片营造了出色的悬念氛围。”

     但“怪物隐忍催生悬念”的原始构思并非始于大白鲨。只是在此片横空出世反响强烈之后，它才逐渐成为好莱坞恐怖片的主流叙事手段。经典的《异形》系列便是公认受其影响的代表作品。第一集更被称作“太空版大白鲨”。以好莱坞的逐利本质，既然上了天，自然也少不了入地。1990年的《异形魔怪》一举夺下“陆地版大白鲨”的封号，并且较之异形系列，在怪兽形态上似乎更加“实至名归”。



     大白鲨能够长时间之身镜外，除了导演叙事策略的主动介入，更需要有个不可或缺的前提条件：生活在水中！正因为人类与鲨鱼一个地上一个水中，所以当镜头更多对准了各色人类，无论是陆上的人，游泳的人，还是乘船的人，水下鲨鱼必然就处于镜外！因此老斯不必为了要达到最后一幕震撼出镜的叙事意图，而给人以通片都在刻意躲闪回避的感觉。

     《异形魔怪》也试图如法炮制。导演将海洋变为陆地，鲨鱼改做地兽。然后让地兽始终潜伏地表之下，每每触感到有地表振动，才钻出地面行凶伤人！……应该说，想法不错，可他忘了一件事：买的鱼和钓的鱼不一样，不，说错了！是地下和水里不一样。

     片中，凯文贝肯哥俩第一次真实遭遇钻地怪时，那怪物露头发现两男狂奔后，竟然掉头入土钻地追击？！可凭啥钻地行的速度比地面更快？似乎没有道理！泥土阻力不是要远大于空气阻力吗？人家鲨鱼之所以水下潜近，乃是生物原理自然法则使然，一来，海洋生物，无法裘千仞水上漂，再者，同样是游水，潜游速度要更快。而即便是神话故事中的土行孙，龙门客栈中的剔骨伙计，他们施展钻地之术，也侧重凸显我能而你不能，或出其不意，或攻敌不备，而并不代表说在土中比在地面上更加来去自如。

     说道这里，突然想起了比利怀尔德访谈中的笑话：

     “……我曾经写过一场戏，在某某博物馆，当时写的时候不知拍摄时会展出什么东西，只写了，“这是抽象艺术展，两个角色站在一幅几何画作前，一个对另个说，‘我敢肯定他作弊了，他用了尺子。’”只是一句开场过渡的台词。六个月后，剧组去博物馆拍这场戏，当时是雕塑展，两人站在一个圆形雕塑前说，“我敢肯定他作弊了，他用了尺子。”对此，片场中的所有人，包括导演、演员、脚本，竟然没人说，“等下，这句台词不对。得改改才说得通。”你看，照本宣科的拍电影就会发生这种事。”



     有趣的是，照本宣科的《异形魔怪》并没因此而遭遇差评。imdb上7.1，烂番茄网站也是鲜红满屏。对于一部所处类型就很难招舆论稀罕的作品，实属佳绩。而好莱坞印裔导演沙马兰的08年作品《灭顶之灾》却没有这样的好运。虽然主流评论总体来说是毁誉参半，但在反映北美观众主流口味的imdb上只拿到区区5点挂零，几乎可谓完败。

     完败的原因在哪里？个人替导演把把脉：还是与“怪兽潜伏”的叙事策略有关。

     片中，沙马兰把到底是什么导致毁城灭村的玩到了极致，结果观众却发现这怪兽竟然从来都不曾出场？高潮段落，主人公率领的逃生小分队在一片开阔草地处遭遇“怪兽”。身后，疾风掠过，草浪翻滚……下面呢？下面没有了！原来那翻滚而来的草浪就是沙马兰打算呈现给大家的怪兽，原来影片要表达的是植物世界对人类失责原罪的无情惩罚！

     看到这里，斯皮尔伯格苦笑三声：我在《侏罗纪2》中段也玩过草浪袭人，所遵循的依然是怪物隐伏的叙事策略，高草丛之于迅猛龙就相当海面之于大白鲨。但演到最后那迅猛龙还是得现身啊！之前所有的闻声无影，都在为真容亮相那一刻做足铺垫。沙马兰童鞋，你怎么能草浪即是草浪呢？恐怖的原因你可不必解释，但恐怖片一定要真有个东西蹦出来吓唬人！

     希区柯克一旁也频频点头：没错。光一个鸟啄学童我就花了多少功夫？此类电影之中，见山还是山的高深莫测没人买账！更何况，沙童鞋你也没有从头到尾故弄玄虚啊！片头那个跳楼的画面搞得如此耸动，最后却“草草”收尾？不过倒也应了景：好一个高开低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