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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Vita.W 于 2014-4-10 10:30 编辑
[编剧手记]《推拿》编剧马英力分享:从小说到电影的创作过程
我们用眼睛看到这个世界的形与色,而他们用除视觉以外的一切感官感受这个世界, 谁能说他们“看到”的比我们少呢?尽管明眼人决定了看得见的人是“主流社会”,而盲人世界的善恶喜怒,他们人性的复杂,他们的无奈和追求,特别是他们的尊严,却是不比明眼人匮乏一丝一毫的...
◆ 关于马英力:
1965年生于南京,1984年毕业于北京101中学,考入并就读于北京广播学院(现中国传媒大学)电视导演专业。
1987年赴德国留学,在完成语言学习后考入德国柏林电影学院,专攻电影导演专业。
1995年毕业于德国柏林电影学院。
目前工作生活于北京,柏林两地。
编剧导演的作品:
纪录片“从北新桥到天通苑” 德国文化部艺术项目
纪录片“Nightgirl” 德国3Sat电视台
纪录片”Byebye, hello” 德国ZDF电视台/1998柏林电影节Video栏目/1998 杜易斯堡记录电影节
剧情长片:
《面的时节》
1996 慕尼黑国际电影节,入围德国新导演奖/1996 台北金马影展/1997 歌德堡国际电影节
1989-1994 柏林电影学院学习期间,编导制作多部剧情及纪录短片
编剧作品:
《推拿》导演娄烨
《颐和园》联合编剧,导演娄烨
1998年至今,担任多部欧洲纪录片的中方制片人。
自1988年起,作为自由撰稿人为德国之声电台工作。
◆ 《推拿》编剧手记
改编小说《推拿》的缘起
早在2006年,娄烨应聂华苓老师的邀请去美国爱荷华大学参加国际作家写作室,与毕飞宇老师同期。那时他常说起毕飞宇,说起他们关于文学,电影,社会及政治的讨论以及“争吵”,那期间我看了几部毕老师的作品:玉米,平原,青衣等等。觉得毕老师的作品特别有力量,而这种力量是蕴藏在对故事对人物不紧不慢的展现中的,也很佩 服他文字掌控的老道。但我从来没有想过会由我来把他的 小说改编成剧本,更不要说是《推拿》这部小说。
我是学电影制作的,不管是剧情片还是纪录片,当然是自己写自己导的。之前参与过娄烨《颐和园》的剧本工 作,除此之外没为别的影片写过剧本,小说改剧本是头一 次。所以,当毕飞宇老师提议并坚持让我改编《推拿》时, 我是很犹豫的。
首先是因为《推拿》真的是一部不适合改编电影的小说。其次是我非常了解娄烨的工作方式,作为他的编剧,需要不断跟进他的制作,不断对剧本进行调整,直到他的最后剪接都需要编剧参与工作。
如何动笔:摆脱不了电影语言思维,又对精致语言有膜拜情节...
记得第一次读小说《推拿》,一口气看完后,对小说的所有都非常感动。小说是按人物分段写的,十几个人物,几对爱情关系,没有明显的主角配角,没有传统的故事主线,戏剧冲突,完全是散点透视,群像图,这完全违反作为电 影作品的所有最基本的传统要求,而这正是小说《推拿》 的特殊魅力所在。还有大段大段的人物内心描写,更是小说此起彼伏的华彩乐段。同时,我很清楚,前面提到的小 说《推拿》的所有非传统的叙述方式,和不适合电影表达内容,和那些不可能变成视觉的看不见的东西,恰恰是娄烨想拍这部作品的重要原因之一。
我是一个既摆脱不了电影语言的思维,一边写一边想怎么拍,同时又对精致的语言有膜拜情结的人。怎样搭建电影 《推拿》的结构,如何捋顺众多的人物关系,如何取舍, 如何以电影的方式传递文学中的精神⋯⋯这种种纠结让我迟迟不肯动笔。
大概是等急了,在一次毕老师、娄烨和我的聊谈中,毕老师说,他知道我犯难什么,让我别管那么多,随便删改。我知道他是想让我从小说里解放出来,给我彻底的自由。
编剧创作过程
——每一个制作流程,从选景,挑演员,到拍摄直至画面和声音的后期工作,对剧本的修改完善都无时不在...
我采取的方法几乎像是在做小说分析报告,首先把每个人物经历的故事情节严格地按时间顺序排列出来;其次,按 小说提供的每个人物的背景和内心描述,提炼出他们精神诉求。前者形成了以四对爱情关系为基础的剧本结构,后 者成就了最后则是影片中的画外音重要组成。
在我写的过程中,娄烨一直强调要尊重原著。他曾经说过,他希望把《推拿》做成一部小说和电影互为文本,让看过小说的人想看电影,看过电影的人又想去看小说作品。
当我把初稿第一次交给毕飞宇和娄烨时,近十八万字的小说只剩下不到五万字。毕老师跟我说,他完全没感觉丢了 任何东西,小说中所有重要的内容都在,人物也几乎没少。 我一直纠结的心平静了许多。
娄烨好像只说了一句,可以马上准备拍摄了。基于对电影制作中编剧工作的常识认知,特别是对娄烨电影的了解, 我知道,剧本不是一个独立的文学作品,而是电影拍摄的文本依据,是电影制作的第一步。每一个制作流程,从选 景,挑演员,到拍摄直至画面和声音的后期工作,对剧本的修改完善都无时不在。我的工作才刚刚开始。
娄烨的制作方式,他经常会因为演员的特性、拍摄时的状态、拍摄空间等给他的提示而不停地修改剧本。《苏州河》时, 他的后期剪接做了近四十个版本,后来每部影片愈演愈烈, 到《推拿》超过了一百个剪接版本,每个版本都有对结构从而对人物故事的调整。所以说,娄烨每部电影的剧本终稿是在影片终混结束时完成的。
在拍摄筹备工作的同时,我跟娄烨对剧本的讨论从未间断过,也经常跟毕老师通电话。例如对小马这个人物的修改, 小说和剧本初稿里,都保留了他的童年遭遇,他对嫂子(小孔)的暗恋以及转而对小蛮的恋情,故事一个特别的时刻跟随小马突然的"盲视"闪现,跟随他一起在感受" 黑暗"。并都以他离开推拿中心,不知去向为这个人物的 结束。我觉得小马就这么走了,缺点什么,不满足。我总 觉得影片中这个最年轻的人,他对爱情的渴望和追求是纯粹的,直接的,不顾一切的,他应该有所光明的回报。后来是在剧组传回的看景照片中才找到影片的结尾。
在整个剧本写作过程中,我虽然是在写一个盲人群体, 但并没有很多笔墨用在“看不见”这个细节上,一直在关注 人物的个性和人物之间的关系。我们用眼睛看到这个世界的形与色,而他们用除视觉以外的一切感官感受这个世界, 谁能说他们“看到”的比我们少呢?尽管明眼人决定了看得见的人是“主流社会”,而盲人世界的善恶喜怒,他们人性的复杂,他们的无奈和追求,特别是他们的尊严,却是不比明眼人匮乏一丝一毫的。
就像影片的结尾:爱情是不用去"看"的,其实不只是爱情,很多看不见的东西是需要我们去感悟的。其实《 推拿》也是。
本文来自 http://107cine.com/stream/327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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