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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文] 电影《岁月神偷》剧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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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海 发表于 2014-7-22 21:23:40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电影《岁月神偷》剧本
2013-04-10 11:17:54
( 第7稿 )
羅啟銳
2009年7月7日

在幻變的生命裏,
歲月, 原是最大的小偷……

第1場

時: 夏日
景: 水族店


** 1966年, 炎炎盛夏的舊香港.
** 濕漉的街角, 艶陽下的水族店內, 各式斑麗的熱帶魚掩映漫游, 街坊打扮的顧客們, 盡看得入迷.
** 混在顧客群中的, 是八歲的大耳牛, 一頭亂髮, 一臉牛氣, 一個冒牌的Pan Am書包, 一身又髒又皺的校服.
** 眾人沉醉的當兒, 大耳牛的小手, 慢慢探向一個搪瓷花臉盆; 臉盆內, 十多隻翠綠的小巴西龜在爬來爬去, 其中一隻, 特別頭昂昂、傻乎乎.
** 四顧無人在意, 大耳牛悄悄捏起那隻小龜, 放進口袋裏.
** 另一邊廂, 店主正把一大袋花綠綠的孔雀魚, 「嘩啦」一聲倒進缸中; 羣魚鮮豔奪目, 眾人爭看之際, 大耳牛的小手, 再伸向一個圓形的玻璃缸.
** 音樂淡入, Fabulous Echoes的 ”Dancing on the Moon”.

歌聲: Five, four, three, two, one…… Fire!

** 大耳牛一手抓起玻璃缸, 側身便退!
** 太陽照在玻璃上的反光, 隨着他的閃身, 在店內橫掠而過, 所有的熱帶魚, 都亮麗地閃了一閃.
** 搪瓷盆內的小龜, 嚇得齊齊縮起手腳; 一、二個顧客無意識地回望.
** 同一瞬間, 大耳牛已消失於店外……

Cut to:

第2場

時: 夏日
景: 街道/舊香港Montage


** 大耳牛的小腦袋, 戴着那個玻璃缸, 像個降落月球的太空人一樣, 興奮地跑回家.
** 巴西龜縮在校服口袋內, 隨着大耳牛的腳步起跌, 踉踉蹌蹌, 一臉的無辜與茫然.
** 舊香港的街道, 透過魚眼鏡般的玻璃缸, 不斷向兩旁游走, 像一組水漾的景物Montage, 印在大耳牛的臉上, 儼如《2001太空漫遊》.
** 歌聲繼續, Opening Credits出現在不同的舊街招、廣告牌、大廈外牆、以至巴士站上.

歌聲: We’ll be dancing on the moon
In a mashed potato suit.
Now in the middle of the half-moon cradle
Who will be doing the mashed potato?
Mashed Potato, yeah, yeah, yeah, yeah!

** 大耳牛高興地跑着, 他的小手, 現在揑着巴西龜, 在玻璃缸前面高低飛翔, 像個導航員一樣.
** 小龜身在半空, 其實十分害怕, 下意識地伸出頭臚和四肢, 隨時準備着陸, 既可愛、復可憐……

Dissolve to:

第3場

時: 夏日
景: 鞋檔 ( 內/外 )


** 大耳牛凱歌高奏地回家, 一頭的亂髮, 仍滴着汗水; 而千里迢迢地離鄉別井的巴西龜, 也終於降落在香港九龍深水埗.
** 大耳牛的家, 在嘉頓酒樓對面, 是一條巷口的鞋檔, 檔前有一棵高僅尺餘的斷樹, 斷口平滑, 明顯已年代久遠.
** 檔前的帆帳下, 端莊地寫着「羅記」; 旁邊還有一個大大的光管字: --「鞋」.
** 鞋檔分兩層, 下舖上居, 堆積凌亂:
鞋檔前方, 是一個大飾櫃, 擺放着數十對真材實料、但不太時尚的男女皮鞋;
鞋檔後面, 是大耳牛父親的工作間, 一部鞋車、幾塊牛皮、無數的鐵釘, 就是這個中年男人的謀生工具, 他那粗壯的背影, 正在埋頭苦幹.
        
大耳牛: ( 扔下書包 ) 阿爸放學!
父親: ( 漫應着 ) 啊, 細佬…… 今日上咩堂呀?
大耳牛: 中文同英文!
父親: 中文教咩呀?
大耳牛: ( 隨口 ) 中文囉!
父親: 英文呢?
大耳牛: 英文囉!
父親: 啊……

** 大耳牛符碌地答完, 父親也彷彿明白地繼續工作了, 整個人埋在他的男女皮鞋後.
** 父親身形健厚、外貌老實, 他抓起幾根釘子, 咬在唇邊, 然後逐根逐根, 把它們鎚在一隻倒放在「鐵腳」上的鞋底.

大耳牛: ( V.O.) 呢個係我阿爸, 佢好忙, 成日耷低頭, 「炳」埋响D鞋後面做嘢, 有時佢趕貨, 我會幾日都見唔到阿爸個樣; 不過, 唔驚!我每次見番阿爸, 佢都係一樣樣嘅!
        
** 原子粒收音機正播放着粵語流行曲, 父親無聊地跟着馬師曾, 樂天知命地哼唱.

馬師曾/父: ( 唱 ) 我呀, 係姓呀 - 呀 - 呀 - 余
                                        我老豆, 又係姓呀 - 呀 - 呀 - 余!

** 這時, 一個笨笨的客人帶着三個笨笨的孩子進來試鞋, 分身不下的父親, 拔出咬在唇邊的釘子, 叫向巷尾.

父親: ( 頭也不回 ) 買嘢呀, 喂!
母親: ( O.S.) 嚟! 嚟嚟嚟! 話都無咁快!

** 一個矯捷爽朗的女人, 從巷內簡陋的廚灶處, 快步走出來, 她就是大耳牛的母親.

母親: ( 人未到, 聲先到 ) 哇, D鞋仔着起好靚Doy喎, 三個Dee Dee!
客人父: 不過, 唔係好啱Size, 有無碼?
父親: ( 老實地 ) 無, 呢幾款, 都斷晒碼!
母親: ( 急兜 ) 係囉, 真唔好意思, 呢幾款零舍好賣, 唔係, 邊得咁平呀? 不過, 俾我睇睇…… ( 蹲下端詳 ) 唔係吖, 啱喎!?
客人父: 咁大! ( 伸手指進大兒子的鞋尾 ) 睇, 有尾房出租!
母親: 先生, 你聽我講, 細路仔, 標高得好快! ( 隨手取來一片鞋墊 ) 嚟, 我幫你攝攝佢 -- 睇, 係咪好D呢?
大兒子: ( 笨笨的 ) 好似係, 不過, 又好似仲鬆鬆地……
母親: 寬 - 鞋 - 緊 - 襪! 信我, 呢對啱!
大兒子: 真係?
母親: 真係! 啱啱線, Good Fit! 有排你着! ( 回身向二兒子 ) 呢個Dee Dee呢?
二兒子: 我呢對…… 又好似有D緊.
母親: 唔怕, 呢對係美國靚朱皮, 出名夠彈性, 着着吓會鬆! 真嘅, 呢對都啱, 信我!
二兒子: 真嘅?
母親: 真嘅! 呢對都Good Fit! 越着越舒服! ( 回身向小兒子 ) 小Dee Dee呢?
小兒子: ( 一副懵樣 ) 我…… 唔知鬆定緊.
母親: ( 按按鞋頭鞋尾 ) 唏! 無多無少, 啱晒「何尺」, 呢對最Good Fit! 真係你好彩! ( 向客人父 ) 三對要晒佢啦, 嗬?
        
** 客人父猶豫間, 母親已把三對鞋入盒.

母親: 一共十八個半, 街坊街里, 計你齊頭十八啦! 嚟, 三個Dee Dee咁乖, 一人送多對鞋帶! ( 隨手取來一大綑各色鞋帶 ) 鍾意咩色呀? 自己揀!

大耳牛: ( V.O.) 呢個, 係我阿媽, 佢把口好叻, 無論係睇街症輪籌、制水排隊、同巴士佬講價, 佢出親馬, 都一定Good Fit, 所以, 我阿媽有個花名, 叫「俠盜羅師奶」!

** 母親收錢送客之際, 大耳牛偷偷把巴西龜放進水族箱去.
** 這個水族箱悉心佈置, 是髒亂的鞋檔中, 唯一的清幽角落, 猶如一個遺世獨立的美麗水世界.
** 大耳牛看着巴西龜漫游在新天地, 正入神間, 一個蓄着油光臘亮西裝頭的中年男人, 從巷尾走過來.

大伯父: 細佬!
大耳牛: ( 一怔 ) 噢, 大伯……
大伯父: 過嚟我度, 乖!

** 大耳牛暗叫糟糕, 但已欲跑無從 --

Cut to:
第4場

時: 夏昏
景: 小巷/理髮檔


** 苦兮兮的大耳牛, 給大伯父抓到小巷的另一端.
** 小巷牆上, 畫滿了大耳牛的塗鴉:《財叔大戰蘿白頭》, 從巷頭殺到巷尾, 猶如一個頑童的《清明上河圖》.

大耳牛: ( V.O.) 呢個, 唉, 係我阿伯, 佢同阿爸相反, 阿爸响巷頭做皮鞋, 阿伯响巷尾剪頭髮, 不過, 佢好衰架, 佢次次請新師傅, 都叫我過去試頭!

                        X X X

** 說時遲那時快, 大耳牛的一頭亂髮, 已給試工的上海師傅, 抓着左擰右擰, 運剪如飛.
** 鏡頭Zoom out, 大伯父正在旁監察, 他的理髮檔設備簡單, 只有一個大水桶、一個冲水盤、兩三個座位, 公仔書倒有無數.
** 大耳牛雙手拿着公仔書, 眼尾卻擔心地看着上海師傅 --
                「熊」的一聲, 一個巨型吹風筒開亮, 又紅又熱地把大耳牛前額的頭髮, 吹成一個「蛋撻」.

上海師傅: ( 上海音 ) 老細, 儂看看, 個西裝仔「對勁」不「對勁」?
大伯父: 「堆蒸」, 「堆蒸」…… 不過, 個「蛋撻」再高D!
上海師傅: 「蛋撻」再高D, OK!

** 上海師傅一聽, 更加賣力, 加一Pat髮乳, 再加熱吹風筒, 把大耳牛的「蛋撻」, 烙刑般吹至高如貓王.
** 大耳牛痛得瞇起眼睛, 「殊殊」呼叫, 左閃右避.
** 就在這時, 一把蒼勁的聲音飛進.

祖母: ( O.S.) 坐好!

** 大耳牛一聽, 真的再不敢動; 只見一個老太婆, 正向巷尾走來.

大耳牛: ( V.O.) 呀, 差D唔記得咗阿嫲添, 阿嫲係清朝人, 佢話, 嗰時中國同日本, 仲打緊「蝦片戰爭」! 阿嫲一個禮拜嚟一次, 嚟親, 就問我大個想做乜, 我話太空人, 佢硬係唔記得, 成日亂派D任務俾我!

大耳牛: 阿嫲!
祖母: ( 不以為然 ) 郁身郁勢, 大時點考差館、點做坐堂幫呀?
        
** 祖母一到, 大勢已去, 大耳牛叠埋心水看公仔書:
財叔、中國童子軍、蝙蝠俠、電蠄蟧、神筆、神犬…… 看至眉飛色舞.
** 天馬行空的漫畫, Inter-cut「蛋撻」愈來愈高挺.

上海師傅: ( 攏絡祖母 ) 太太, 呢個 -- 儂孫子呀?
祖母: 係, 呢個細孫, 八歲; 仲有個大孫, 十六歲, 未放學!
上海師傅: 嘩, 孫子都兩個, 安樂囉!
祖母: 托賴啦! 老陣時, 我帶住兩個仔, 南海嚟到香港, 立立亂, 我見條巷仔無人, 咪無你咁好氣, 叫兩個仔霸住一頭一尾, 一個剪頭毛, 一個造皮鞋, 開檔搵食囉!
上海師傅: ( 賣口乖, 向大伯父 ) 唷, 老細, 儂一家子都好醒目喎!
大伯父: 有幾醒目吖? 我地不過心諗, 兩兄弟, 包辦一頭一腳, 香港地, 新社會, 怕且都唔錯得去邊啦啩!

** 大伯父一邊替大耳牛掃爽身粉, 一邊述說, 竟開始有點洋洋自得.
** 大人們閒談間, 天臺上, 卻有幾個頑童嘲笑下來.

頑童: 大耳牛! 雞仔頭! 大耳牛! 雞仔頭!

** 大耳牛一聽, 勃然大怒!
** 他雙手一舉, 爽身粉飛散, 理髮的白布同時空中飄揚, 古裝大俠亮相般, 就從後袋取出牛皮丫叉, 「嗖嗖嗖」向天臺便射.
** 一個頑童哎喲一聲, 隨即中槍.
** 其他頑童機靈地縮低身子, 躲在一塊挖穿了眼睛的「平安小姐」廣告牌後, 繼續嘩叫.

頑童: 雞痾尿啦! Wee Wee Wee, 雞痾尿啦!
大耳牛: ( 叫向天臺 ) 我阿哥返嚟, 打到你地變屎餅!
頑童: 嘻! 大耳牛, 雞仔頭!

** 頑童們繼續嘲笑, 大耳牛漲紅着臉, 悻悻地回家, 頂着那個高聳的「蛋撻」, 兩隻兜風耳, 看來更兜風了……

Cut to:
第5場

時: 夏昏
景: 鞋檔



** 水族箱倒影着大耳牛的蛋撻頭, 巴西龜在他的臉上游來游去.
** 大耳牛橫看豎看自己, 也不順眼, 勞氣地伸出手指, 把整齊油臘的「蛋撻」囓亂.
** 囓着囓着, 他又咕嚕咕嚕地想起他的哥哥了.

大耳牛: ( V.O.) 哼! 阿哥返嚟, 你地就知死! 我阿哥好好打架, 讀書又叻, 跑得又快, 全深水埗最「士嘜」係佢, 「士嘜」過謝賢, 「士嘜」過鄧光榮, 「士嘜」過埋…… 史提夫麥 -- 基!

** 鏡頭Pan過十多個獎盃、獎牌、錦旗, 無論是學科、運動、問答比賽, 都應有盡有.
** 最後, 鏡頭回到水族箱, 寧靜的水影中, 慢慢浮現出大耳牛哥哥Desmond的影像……

Dissolve to:

第6場

時: 夏日
景: 名校 ( 運動場 )


** 青春少艾、長髮俊秀的Desmond, 倨立在綠茵場上, 身穿素舊但潔淨的田徑裝束, 腳踏同樣素舊但潔淨的白飯魚, 隨手拋一撮葡萄糖粉進口中.
** 鏡頭拉開, 是一所林木森森的傳統名校, 一樹一瓦, 都別具氣派; 綠茵場上, 也盡是富家子弟, 人人全副運動員武裝.
** Desmond明顯是全場最窮光旦的一個, 但自尊心特強的他, 眼神卻充滿了不勝無歸的意志.
** 各House分據營帳, 旗幟飄揚, 人人都煞有介事, 教練替隊員按摩,隊員小心拉緊釘鞋, 沉着地等候.
** 然後, 百一米跨欄正式開始了.

報導員: ( 宣佈 ) Final call for the 110M Hurdles!

** 各代表紛紛作最後筋骨之際, Desmond已第一個踏出, 勝券在握、講多無謂地蹲在起步線前.
** Desmond的白飯魚上, 有一、兩點泥漬, 他皺一皺眉, 隨手把它們拍走, 再盯着前方遠處的終點.
** 各代表相繼就位, 全場屏息.

起步員: ( 高舉汽槍 ) On your marks! Get set -- Go!

** 槍聲一響, Desmond猛地撲出!
** 他那對白飯魚, 逢人過人, 逢釘鞋過釘鞋, 兔起鵲落地跨過一欄又一欄, 只留下白茫茫的葡萄糖粉, 在身影後飄散.
** 十多秒鐘後, 他已經帶前兩、三個欄位, 輕易地撲向終點!
** House Master和其他House mates興奮地拍掌, 一些更湧前把他抱起來.
** 報導員讀出賽果, 同時宣佈Desmond剛打破了紀錄.

報導員: A new record for the 110M Hurdles has been set by Desmond Law of Goodban House……

** 各人喜出望外, 呼叫聲不絕, 充滿着男校的放肆與粗豪.
** 看臺上, 卻有一個清純的女學生, 在微笑欣賞, 她就是Desmond的小女友, Flora.

大耳牛: ( V.O.) 人人都錫我阿哥架, 先生錫佢, 同學錫佢, 連字花廠老闆娘都錫佢; 不過, 阿哥最錫係我, 好彩唧! 但係, 我地福幼小學,一共先至得兩個先生, 一個唔錫我, 另外一個都唔錫我, 都唔知點解……

Cut to:
第7場

時: 夏日
景: 天台小學


** 天台小學上, 陽光普照.
** 架着眼鏡的女教師正在派成績表, 幾十個深水埗小孩, 隻高隻矮、拉雜成軍地上課.

老師: ( 煞有介事地 ) 今學期嘅成績表, 出咗嘞, 中英數三科, 順序分五級: 優、良、常、可、差……

** 大耳牛坐在一隅, 正偷偷的在一些陳寶珠、蕭芳芳照片上, 模倣着簽名, 居然似模似樣.

老師: ( 瞄一眼過來, 繼續 ) 而家派成績表, 嗌到名嘅出嚟攞: 陳蘇女, 良、可、可! 李細蝦, 常、可、常! 王慕嫦, 可、常、可!

** 同學成績都是一般, 相繼接過成績表; 這時, 大耳牛的鄰位張銀仔, 好奇地偷看他的照片.

張銀仔: 咩嚟架?
大耳牛: ( 遮掩 ) 唔關你事!
張銀仔: 睇吓吖……
大耳牛: 唔俾! 走!

** 大耳牛一把推開張銀仔, 卻同時「砰」地推跌了一些書簿.

老師: ( 怒目再掃過來 ) 羅進二, 你响度做咩?
大耳牛: 無嘢.
老師: 企起身!
大耳牛: 啊. ( 站起, 乘機收起照片 )
老師: 哼, 你知唔知你考咩成績呀?
大耳牛: 唔知.
老師: 出嚟! ( 把成績表扔過去 ) 自己讀, 大聲D!
大耳牛: ( 大聲唸出 ) 差、差、差!

** 全班同學大笑, 大耳牛木無表情, 甚至還有點得慼.

老師: 你阿哥羅進一, 响度讀書嘅時候, 聽話聽教, 科科優, 升中試兩個獎學金; 你而家就科科差, 逢二進一, 做細佬做成你咁, 你醜唔醜架! 吓? 差差差!?
( 回身, 向同學 ) 你地一個二個, 千祈咪學佢呀!

** 大耳牛趁着老師回頭, 韌皮地做個跳 ”Cha Cha” 的姿勢, 還哼起兩句 ”Yum Yum Cha Cha” 來.

大耳牛: ( 輕聲 ) Yummy yum! Yummy yum cha cha!

** 同學笑得更厲害, 老師生氣不已.

老師: 報時, 五秒一次!

** 老師隨手在黑板上畫個小圓圈, 再大力一篤一指.
** 大耳牛死死氣走過去, 把鼻子貼在圓圈的中央, 一動不能動, 側起頭、斜着眼睛, 瞄向壁上的大鐘.

老師: ( 悻悻地 ) 仲有! 今晚抄三百句, 「我以後聽話」! 聽朝交!
大耳牛: 啊.
老師: ( 向同學 ) 而家打開第十九頁,《羊肉館》! 跟我一齊讀: 羊肉館, 宰羊時!
同學: ( 齊聲, 唸口簧 ) 羊肉館, 宰羊時!
大耳牛: 五秒!
老師: 牽羊當門立, 羊來咩咩叫不止!
同學: 牽羊當門立, 羊來咩咩叫不止!
大耳牛: 十秒!
老師: 我念羊, 你何必叫咩咩?
同學: 我念羊, 你何必叫咩咩?
大耳牛: 十五秒……

** 老師緩慢地講課, 大耳牛可憐兮兮地報時, 兩種聲音, 在沉悶的空氣中, 荒謬地交替着……

Cut to:
第8場

時: 夏日
景: 天台小學附近


** 下課鐘聲救命般響起, 氣氛頓時一百八十度轉變.
** 學生們「哄」一聲湧出校門, 奔向附近的街頭, 舊香港的童年百態, 熱鬧地Cut in:
有些跳Over, 有些跳橡筋, 有些彈玻子, 有些鬥香雞公仔;
有些賣茶果, 有些穿膠花, 一邊看顧孭在背上的弟妹……
** 街頭一角, 大耳牛卻舉起剛才的陳寶珠、蕭芳芳照片, 高聲叫賣.

大耳牛: 陳寶珠嚟啦! 陳寶珠嚟啦!

** 大耳牛這麼一叫, 幾個挽着飯壺的工廠女工馬上回頭, 爭相觀看.

大耳牛: ( 叫賣 ) 陳寶珠、蕭芳芳親筆簽名相! 一毫一張! 毫半兩張!

** 高舉着的陳寶珠、蕭芳芳特寫, 在深水埗貧脊的空中, 晃來晃去.
** 下一場掌聲帶上……

Cut to:
第9場

時: 夏日
景: 名校 ( 運動場/梯階/校舍/迴廊 )


** 掌聲中, Desmond踏上司令臺, 接受英國紳士模樣的校長頒獎.
** 校門外, 大耳牛瘦小的身影, 匆匆跑上長長的梯階, 梯階長二百多級, 直如天梯一樣.
** 大耳牛氣喘不已地跑過莊嚴的校舍、迴廊, 還未趕到草坪, 已聽到校長宣佈.

校長: ( 朗聲 ) This year’s individual championship goes to Desmond Law, Form 5A, of Goodban House!

** 掌聲再起, 大耳牛趕緊跑向觀眾席, 只見哥哥剛踏進亞軍與季軍中間, 那虛位以待的冠軍寶座上.
** Fanfare奏出, 大耳牛驕傲地拍掌, 一、二個富家子弟看他一眼, 但覺這個一臉髒亂的野孩子, 有點奇怪.

校長: Well done, Desmond. Keep up the good work!
Desmond: ( 得體地 ) Thank you, sir. I will, sir.

** 大耳牛崇拜地看着校長跟哥哥握手, 再把全場總冠軍的金牌掛在他胸前.
** 觀眾再次拍掌, Desmond 鞠躬, 大耳牛興奮得站起來歡呼揮舞.
** Desmond瞄見弟弟, 亦開心不已, 兩兄弟隔着臺上臺下, 交換着手勢與表情, 鬼馬非常.
** 典禮完畢, Desmond跑下臺, 摟着弟弟.

Desmond: 咁遲架?
大耳牛: 我賣埋薛家燕至嚟吖嘛!
Desmond: ( 笑 ) 連薛家燕都賣埋, 你咪好好生意?
大耳牛: 咭! 阿哥, 我請你食嘢!
Desmond: 你有幾多錢咁大把呀?
大耳牛: ( 查看口袋 ) 仲有一、二…… 三毫子!

Cut to:
第10場

時: 夏昏
景: 名校 ( 户外Canteen )


** 草坪上的户外Canteen, 賽後的運動員與家長, 在吃喝休息.
** 剛獲獎的亞軍與季軍, 在家長的呵護、傭人的服侍下, 享用着滿桌矜貴的燉品、雞精、鮮乳酪等.
** 另一邊廂, 大耳牛胸前掛着哥哥那個冠軍金牌, 兄弟倆共喝着一瓶維他奶, 和一個芝麻餐包.
** 兩人你一口我一口、你一啖我一啖, 轉眼便把眼前一切掃清.
** 大耳牛顯然未飽, 他伸出小手指, 想把掉進桌縫裏的芝麻也挑出來吃, 但桌縫太細, 挑來挑去挑不到.

大耳牛: ( 懊惱 ) 阿哥, 挑唔到!
Desmond: 乜你仲餓過我架?
大耳牛: 仲好講? 你學校條樓梯好長呀, 走到我死死吓!
Desmond: ( 笑 ) 嗱, 咁咪得囉, Look!

** Desmond將手掌在桌面輕輕一拍, 幾顆芝麻應聲彈出, 他再用手指肚把芝麻黏起, 放進口中.
** 大耳牛笑, 模倣哥哥拍桌, 果然又彈出幾顆芝麻, 他饞嘴地吃着,愈拍愈開心.
** 鄰桌側目, 兩兄弟也不管, 繼續「劈里啪啦」的拍玩、黏吃, 鬧個不休.
** 這時, 一個清秀的半剪影, 步向兩人; 大耳牛抬頭, 只見剛才觀眾席上的女學生, 微笑走來.
** Desmond一見Flora, 又驚又喜.

Desmond: Hey! 啱啱嚟呀?
Flora: 嗯, 嚟咗一陣.
Desmond: ( 失望 ) 噢…… ?
Flora: ( 笑, 善解人意 ) 你跑Hurdles嗰陣, 我啱啱到, 我睇住你破Record嘅!
Desmond: ( 開心, 摟着弟弟介紹 ) 我細佬!

** Flora溫柔地望着大耳牛, 伸出手來.

Flora: Hi! 我叫Flora.

** 大耳牛傻乎乎地站在椅上, 好奇地跟Flora握手, 彷彿從沒試過這種優雅的動作.

大耳牛: 我叫…… 羅進二!
Flora: 噢! ( 指指他胸前 ) 羅進二, 你個獎牌好靚喎.
大耳牛: ( 驕傲地 ) 阿哥送俾我架!
Flora: 哇, 咁阿哥梗係好錫你嘞. ( 故作失望 ) 佢都無送俾我.
大耳牛: 咁…… 我借你戴一陣都得.
Flora: 真係?
大耳牛: …… 係.

大耳牛: ( V.O.) 呢個係阿哥女朋友, 阿哥好鍾意佢架, 我都好鍾意佢, 想借個金牌俾佢戴一陣, 不過佢諗諗下, 又話唔要, 想要個銀嘅, 因為阿哥話, 金嘅佢成日攞, 銀嘅佢好少攞喎, 女人好麻煩, 我都係鍾意男人多D.

** 大耳牛脫下獎牌, 遞給Flora, 想想, 又有點捨不得.

大耳牛: ( 孩子氣地 )…… 不過, 戴一陣喳噃.
Flora: ( 忍笑 ) 咁…… 都係唔好嘞, 你戴起咁靚!
大耳牛: 你戴啦! 我借俾你呀…… ( 又急起來 ) 你戴啦!
Flora: 唔好, 唔好……
大耳牛: 你戴一陣啦!
Desmond: 唏, 兩個唔駛推嚟推去, 下次我一人送一個!
Flora: 真係?
Desmond: 係.
大耳牛: ( 大方地 ) 唔…… 咁我要個金嘅, 讓個銀嘅俾姐姐都得!
Flora: ( 失笑 ) 讓個銀嘅俾我? 銀嘅叻過金咩?
大耳牛: 係呀!
Flora: 點解呀?
大耳牛: 阿哥話, 金嘅佢成日攞, 銀嘅, 佢好難至攞到一個架!
Flora: ( 偷笑, 瞟Desmond一眼 ) 啊呵, 原來咁! 係咁, 不如我要個銅嘅啦, 得唔得呀?
大耳牛: ( 搔頭, 一本正經 ) 銅嘅? 佢好似無添噃……
Flora: 吓! 咁水皮呀?
Desmond: ( 喝令弟弟 ) 多嘢講! 食芝麻啦, 仲有幾粒呀!

** Desmond起, 與Flora走往草坪遠處.
** 大耳牛一邊又拍吃着芝麻, 一邊偷看, 但覺這個大姐姐跟哥哥, 真是天下絕配……
                                
Dissolve to:

第11場

時: 夏暮 / 夜
景: 鞋檔 ( 內/外 )


** 貴族名校 Dissolve到破舊的深水埗, 暮色四合, 兩兄弟各孭着一個冒牌Pan Am書包, 回到鞋檔.
** 父親粗壯的背影, 正攀爬在檔頂, 吃力地修補縫位, 像一頭鞏固着巢穴的雄獸.
** 母親正在幫忙着打磨鞋面, 一見兩個兒子, 馬上眉開眼笑, 溺愛之情, 溢於言表.

母親: 阿哥、細佬, 放學嗱?
Desmond: ( 骨碌骨碌的喝着一瓶凍滾水, 漫應 ) 係呀, 媽!
大耳牛: 阿媽放學, 阿爸放學!

** 檔頂的父親一邊修補, 一邊循例又問下來.

父親: 啊, 細佬…… 今日上咩堂呀?
大耳牛: 中文同英文!
父親: 中文教咩呀?
大耳牛: ( 頑皮地 ) 英文!
父親: 英文呢?
大耳牛: 中文!
父親: 啊……
母親: ( 罵子 ) 曳啦你, 曳啦! 講大話, 甩大牙呀!
大耳牛: ( 對鏡, 依起大咀巴 ) 咭! 四隻响晒度, 好彩唧!

** 母親沒好氣, 走往廚房, 反正兒子胡亂答完, 父親亦符碌聽完, 又專注地修補檔頂去了, 一下一下的鎚着.

父親: ( 近乎驕傲地 ) 做人乜都假, 最緊要保住個頂, 唔駛好天曬, 落雨淋……

** 這時, Desmond早已扔下書包, 蹲在水族箱前.
** 他開亮一盞夾燈, 再撒一把沙蟲進水族箱; 群魚一見魚糧, 蜂湧上前, 神秘又美麗地反照在25瓦的燈光下.
** Desmond沉溺地欣賞之際, 大耳牛拿出一面鏡子, 放在一條養在好立克瓶的紅彩雀前, 紅彩雀一見自己的倒影, 以為敵人入侵, 馬上張牙舞爪、頭角崢嶸.

大耳牛: 哈! 條魚好蠢架, 自己鬧自己!
Desmond: ( 仍在看魚 )…… 咪搞我條紅彩雀呀!
大耳牛: 日日照鏡, 都唔認得自己架?
Desmond: 咪搞佢呀! 我最鍾意呢條紅彩架, 打勻全深水埗架!
大耳牛: 不過, 佢好蠢嘅喎, 睇……

** Desmond回頭一看, 竟見大耳牛伸了一根雪條棍進瓶內, 挑釁紅彩雀; 紅彩雀翻江倒海般力鬥雪條棍, 勇悍而愚蠢.

Desmond: ( 大怒 ) 叫你唔好搞我條紅彩雀呀!

** Desmond一把搶過雪條棍, 「卜」地折斷; 大耳牛一怔, 撲前便打.

大耳牛: 賠番條雪條棍我! 安樂園嘅, 賠番俾我!
Desmond: 賠你個頭! 搞我條紅彩雀!?

** 大耳牛倔強地進攻, Desmond半力應付着弟弟, 一時間, 兩兄弟竟打個平手.
** 仍在檔頂的父親聞聲, 也不下來, 彷彿已習以為常.

父親: ( 叫向巷尾 ) 又打啦, 喂!
母親: ( 探頭進來 ) 食飯啦, 仲打乜鬼呀? 阿哥、細佬……
兩兄弟: ( 不理, 繼續打着 )
母親: 唔好打住啦, D餸凍晒啦……

** 兩兄弟纏鬥如故, 這時, 母親忽然取起籐條, 大喝一聲.

母親: ( 聲如洪鐘 ) 停唔停手呀? 吓! 羅進一羅進二!!!
兩兄弟: ( 一驚, 乖乖停下 )……
母親: 唔打啦咩!? 吓? 打多陣添啦!
大耳牛: ( 不敢噤聲, 下意識地擠近哥哥 )……
母親: 洗手食飯!

** 兩兄弟嚅嚅地洗手, 父親探頭看下, 跟母親偷望一笑, 兩夫妻居然比兩兄弟更鬼馬.
** 兩兄弟洗着洗着, 卻又孩子氣地互相濺玩水花, 咭笑起來了.

母親: 玩水啦玩水啦! ( 唬他 ) 玩完水, 瞓覺賴尿嘅!
大耳牛: ( 一怔, 問Desmond ) 阿哥, 係咪真架?
Desmond: 係架, 賴天光架!
大耳牛: 咁唔好玩啦……
** 大耳牛慌忙關掉水龍頭, 乖乖的抹手.

母親: ( 保持發怒的優勢, 大聲 ) 開飯!

** 兩兄弟開飯, 聯手搬摺枱出檔外, 主力當然是Desmond, 大耳牛不過拉衫尾, 只想黏着哥哥, 逃離母親.

母親: ( 沒好氣 ) 打起嚟就撈亂骨頭, 好起嚟就着埋一條褲!

Cut to:
第12場

時: 夏夜
景: 鞋檔附近


** 路燈照耀下, 街坊都在門外開桌吃飯, 一片尋常百姓家的溫暖.
** 大耳牛一家子, 就在那棵斷樹旁開桌, 父親乾脆坐在斷樹上, 儼然是他的皇帝位.
** 左鄰右舍非常稔熟, 所有同學: 陳蘇女、張銀仔、王慕嫦…… 原來都住在附近.
** 小孩們拿着飯碗, 逐枱巡迴, 東家挾一塊肉片、西家挾一片雲耳, 無國界地吃着.

王慕嫦母: 大耳牛, 我今晚蒸水蛋呀, 「忽」D塗飯啦!
大耳牛: 蒸水蛋? 好呀!

** 遠處, 字花檔老闆叫過來.

老闆: 阿Desmond, 幫我睇睇封雞腸, 噏D乜東東、莞茜葱?
Desmond: 好呀. ( 看信 )
老闆娘: ( 憐愛 ) 真叻仔! D雞腸鬈弓弓, 隻長隻短, 咁都識睇, 蝦!
王慕嫦母: Desmond老豆, 第時你個仔出身, 就打跛腳都唔憂啦!
父親: ( 古肅如故 ) 打跛腳, 唔駛買鞋着就真!
老闆娘: 咁你就幾時都唔駛買鞋架啦!
王慕嫦母: Desmond咁叻仔, 阿羅你駛擔心? Desmond, 嗬?

** Desmond一笑, 繼續看信, 但那青春自信的表情, 明顯地同意.

母親: 唉, 唔擔心個大, 都要擔心個細架! 阿大耳牛, 好鬼靭皮架!
老闆娘: 唏, 咁大嘅拔萃, 細嘅都拔萃架啦!
母親: 拔萃? 拔卒就有佢份!

** 眾笑, 大耳牛仍一舊雲地吃着蒸水蛋, 吃得一塌胡塗.
** 這時, 裁縫店的電話鈴響, 老裁縫走出來.

老裁縫: ( 高叫 ) 阿Desmond, 電話!

** 明顯地, 人人都愛叫Desmond的英文名, 卻都叫不準, 只把它變成上海音、客家音、潮州音…… 的不同版本.

Desmond: 唔該, 何伯!
( 向字花老闆娘 ) 又係政府信呀, 告你開字花, 8號出庭!
老闆娘: 啊, 咁啫!
( 呷湯, 向眾人 ) 哎, D魚頭雲湯, 甜到不得了呀! 飲啦喂!

** 眾街坊聞言又上, 「唏里嘩啦」的分盛着魚頭雲湯了.

Cut to:
第13場

時: 夏夜
景: 裁縫店


** Desmond走進裁縫店, 聰明的大耳牛已猜到是Flora打來, 八卦地偷聽.

Desmond: 喂, Flora? 啊…… 好呀, 禮拜六吖…… 花園街囉, 係呀, 嗰度乜嘢熱帶魚都有架…… 我梗知啦! 熱帶魚, 無人熟得過我! OK, See you!

** Desmond高興地掛線.

大耳牛: 阿哥, 你禮拜六去睇魚呀?
Desmond: 係呀.
大耳牛: 我又去!
Desmond: 唔得!
大耳牛: 我要去, 我要去!
Desmond: 都話唔得咯, 大人去, 細路無得去!
大耳牛: ( 使出殺手鐧 ) 我話俾阿爸聽, 你日日返學唔食晏, 儲埋D錢買熱帶魚!
Desmond: 嗱, 你咪講呀吓!
大耳牛: 我係要講!

** Desmond無奈, 加上一向溺愛這個弟弟, 唯有答應.

Desmond: …… 好啦好啦!
大耳牛: ( 緊張地 ) 嗱, 講咗算數架, 唔准做「臭屁辣」架!
Desmond: 係啦, 唔做「臭屁辣」呀!

Cut to:
第14場

時: 夏夜
景: 鞋檔/鞋檔閣樓


** 一道木樓梯斜斜靠下, 通往鞋檔的閣樓, 父親扶着梯腳, 看着兩個兒子往上爬.
** 兄弟倆三級作兩的爬, 青春活力無限.

父親: 一級級呀!
兄弟倆: 啊!
父親: 阿哥, 睇住細佬做功課呀!
Desmond: 得啦, 爸!
大耳牛: ( 高興 ) 好嘢, 返北京啦!

** 大耳牛爬上梯頂, 推開一扇朝天的木門, 月光照下, 流瀉入鞋檔, 兄弟倆穿過木門, 爬進閣樓.

大耳牛: ( V.O.) 呢個閣仔, 就係我同阿哥嘅睡房, 夜晚黑食完飯, 我地就上嚟做功課, 同埋玩; 阿哥叫樓下做南海, 樓上做北京, 不過, 呢兩個地方, 佢其實都無去過……

** 閣樓只有三尺多高, 但兩兄弟早已習慣, 熟練地躺着身子, 伸高雙腿, 把校服脫下, 換上牛記笠記.
** 閣樓下, 父母開始收檔, 先放一根門檻在地面, 再逐隻門放上去, 每隻門都寫上號碼: 直一、直二、直三; 橫一、橫二、橫三…… 排列清楚, 老老實實.
** 閣樓上, 大耳牛開始罰抄, 他倒比父母懂得走精面, 一手抓着兩根鉛筆, 同時兩行兩行的寫着「我以後聽話」, 字體歪斜, 卻又真的事半功倍.
** 旁邊的Desmond, 亦一邊用Slide Rule做功課、一邊聽着收音機的西曲點唱, 同時取出一支結他調校.
** 結他上, 刻印着一個校徽, 和”Property of Diocesan Boys’ School”幾個字.

許綺年: ( V.O. Under ) Johnny Luciano點俾Jervis Leung, Calcutta Cheung, 同埋特別點俾Constantly Lau收聽, 希望佢留意歌詞, 而家, 我地就一齊欣賞, 呢首已經連續三個星期, 佔本臺榜首, 由Lotus 所唱出嘅 “Interlude” 啦……

大耳牛: 阿哥, 你仲未還個結他呀?
Desmond: 還啦還啦, 唔係又罰兩蚊日啦! ( 瞄一眼弟弟 ) 做咩呀你? 又俾邊個罰抄?
大耳牛: 李香琴!
Desmond: ( 笑, 望望他的雙筆 ) 又雙管齊下呀?
大耳牛: 嘻, 「士嘜」哩!
Desmond: ( 一邊做功課, 一邊隨着電臺彈唱 )
Time is like a dream
And now for a time you are mine……

** 父親聽見音樂, 不滿地走至樓梯腳, 仰叫上來.

父親: 喂! 做乜一邊讀書, 一邊聽收音機架?
大耳牛: ( 邊罰抄 ) 阿哥話, 呢D叫: 雙管齊下!
母親: 又學埋左右手啦! 第時大個疴尿開叉嘅!
大耳牛: ( 悄聲, 問兄 ) 係咪真架?
Desmond: 傻仔!

** 父母搖頭, 拿兩個兒子沒法, 繼續關門.
** 鏡頭慢慢升起, 由收拾中的兩夫妻, 到邊功課、邊嬉玩的兩兄弟, 逐漸現出整個的草根社區, 舊日的深水埗, 沉睡在星光閃爍的良夜裏……

Dissolve to:
第15場

時: 夏夜
景: 金魚街


* 無數美麗的熱帶魚, 天使下凡般, 展現眼前.
** 相比起深水埗, 燈火通明的旺角金魚街, 完全是海底蓬萊, 大耳牛簡直看得眉飛色舞.
** 另一邊廂的Desmond, 正向Flora講解養魚心得, 及自己嚮往的名貴品種, 愈說愈投入.

Desmond: 呢D係接吻魚, 得唔得意呀?
Flora: ( 雀躍 ) 得意呀! 睇, 佢地真係响度Kiss喎!
Desmond: 佢地唔係Kiss呀, 佢地响度打緊交呀!
Flora: ( 奇怪 ) 真係? 你點知架?
Desmond: 我响British Council Library 睇過本書, 係咁講.
Flora: ( 失笑 ) 噢…… 等我仲諗得咁浪漫.
Desmond: 唏, 咁自己諗得浪漫, 就浪漫架啦! 睇, 呢D大尾孔雀, 條條唔同花紋, 世上無兩條係一樣架!
Flora: 係噃!
Desmond: 嗱, 呢D叫黑禮服, 呢D叫藍天使, 呢D叫珍珠蛇皮……
Flora: ( 欣賞 ) 真係好靚呀!
Desmond: 係呀, 不過, 好貴架……
Flora: ( 笑, 得體地 ) 睇吓之嘛!
( 扯開話題 ) 咦, 呢D又咩嚟架? 游到「咚隆咚隆」咁開心嘅?
Desmond: 逢親魚都游得好開心架, 你知唔知呀?
Flora: 點解呀?
Desmond: 因為魚嘅記憶力好短, 最多得三秒鐘, 所以, 佢每次响魚缸嘅一邊游到另一邊, 游返轉頭嗰陣, 已經唔記得自己啱啱至游過, 以為又去咗個新地方, 咪又好開心咁, 「咚隆咚隆」游囉!
Flora: ( 大笑 ) 係咪真架?
Desmond: ( 亦大笑 ) 真架!

** Flora半信半疑, Desmond言之鑿鑿, 但反正兩小無猜, 一切真假, 也無所謂.
** 繽紛的水世界, 叫Flora神為之往, 她既崇拜又傾慕地細聽着; Desmond神氣地繼續介紹, 畢竟, 熱帶魚, 是他最引以為傲的興趣和知識.
** 群魚游曳, 音樂Fade up, Full Level的 “Interlude”.

歌聲: Who knows if it’s real
                Or just something we’re both dreaming of.
What seems like an interlude now
Could be the beginning of love……

Dissolve to:
第16場

時: 夏夜
景: 鞋檔 ( 內/外 )


** 歌聲繼續, 慢慢在夜幕低垂的深水埗Fade out.
** 夜色中, 父親粗壯的背影, 站在鞋檔前, 遙看着嘉頓酒樓的大鐘,七時半了.

父親: ( 喃喃地 ) 呀, 仲有一個骨, 兩隻馬騮至放學返.

** 他粗拙、敦厚、甚至有點戇居地說完, 返身回檔內, 按下電掣, 門外那個「鞋」字光管招牌, 一眨一眨的亮起來, 先亮左邊, 再亮右邊.

父親: ( 看着招牌 ) 哎, 「鞋」字半邊「難」呀!

** 在旁替鞋墊塗膠水的母親聽到, 安慰丈夫.

母親: 唏, 老豆, 話就話「鞋」字半邊「難」啫, 不過, 「鞋」字又半邊「佳」喎!

** 父親憨厚地笑, 又低頭用力批着鞋底, 刀柄頂着胸口借力, 胸前隱約看見一塊紫紫藍藍的厚肉枕.

父親: 咁你話難又好、佳又好, 日子都咁過架啦!
( 下意識地看月曆 ) 咦, 「竄」聲就中秋嗱? 供埋今期, 份月餅會就供滿囉喎, 開心死兩隻餵食鬼啦!
母親: 所以話, 做人嘅嘢, 難完, 咪佳囉!
父親: 咁佳完, 又難嘅啫!
母親: ( 沒好氣 ) 老豆, 我俾你激死!
父親: ( 伸個大懶腰 ) 哎, 又一日!
正係 –- ( 唱 ) 又怕千年無米煑,
又怕無命到千年!

** 父親有一句沒一句地唱着, 母親搖頭, 起身正打算取新鞋墊, 忽然大叫一聲.

母親: 哎喲!
父親: ( 緊張 ) 做乜呀?
母親: ( 坐下, 伸腳 ) 咪又嗰兩粒雞眼囉, 成日翻發, 痛到死!
父親: 睇過……
母親: 呢, 呢兩隻腳指呀, 一隻一粒!
父親: ( 撫妻腳, 竟有點魯漢柔情 ) 你睇你, 人地賣花姑娘插竹葉, 你就賣鞋姑娘生雞眼.
母親: 嘩, 仲姑娘?
父親: ( 替妻揉腳, 驕傲地 ) 全條街最靚係你, 唔係姑娘娘係咩?
母親: ( 笑 ) 老板娘囉!
父親: 嘩, 你係老板娘, 咁我咪大老板?
母親: 係呀, 全條街, 檔面最大係你, 唔係大老板係咩?
                 
** 父親笑, 小倆口子互相哄慰着, 苦中作樂; 夜空上, 一彎新月正在瑟縮……

Dissolve to:

第17場

時: 夏夜
景: 永利街



** 秋風送爽, 母親挽着大耳牛的小手, 大耳牛的另一隻小手捏着月餅會咭, 走向斜路口的餅店.

母親: 擰好張月餅會咭呀, 細佬!
大耳牛: 咭!

** 餅店張燈結綵, 喜氣洋洋, 店內的天花上, 高高掛着數百袋各街坊的月餅, 別上不同的戶名, 一派幸福豐收的樣子.
** 大耳牛挽着母親, 興奮地排隊等候.
** 忽然, 他看見滿天花的月餅袋中, 那屬於他家、別上「羅記」的兩袋月餅, 狀元高中般掛在半空.

大耳牛: ( 大聲 ) 阿媽, 睇! 阿爸個名呀!
母親: 殊!
大耳牛: ( 壓抑着興奮 ) 媽, 我地D月餅呀!

** 母親微笑, 輕撫着兒子.
** 終於輪到他們了, 母親高興地讓兒子簽收, 大耳牛抓着餅店伙計的墨水筆, 驕傲地替父親簽名.

母親: 唔駛咁大力架, 細佬!
大耳牛: 得啦!
母親: 寫崩余叔支筆, 賣咗你都唔夠賠呀!
余叔: ( 笑 ) 賣咗佢, 咪嚟幫我地搓蓮蓉囉!
大耳牛: 搓蓮蓉?
余叔: 係呀!
大耳牛: 好呀, 咁我單手簽夠兩個名俾你, 睇!
母親: ( 拉兒子 ) 傻仔, 咪阻住余叔啦!
大耳牛: 我真係得架, 媽, 我真係識得單手簽兩個名架……

** 母親笑, 不搭理他, 挽着兩袋月餅, 像個終於艱辛滿足地收割完的老百姓.
** 大耳牛走在母親旁邊, 煞有介事地伸出小手, 拈着月餅手抽的一角伴行. 路上, 他一直驕傲地看着途人, 彷彿希望他們知道: 「這些,就是我家的月餅…… 」
Cut to:
第18場

時: 夏夜
景: 鞋檔


** 夜後, 鞋檔已關, 父親難得清閒, 拆開一疊「拍拖報」看足球消息; Desmond在做功課, 下筆如飛, 談笑用兵.
** 母親跟大耳牛把七、八盒月餅, 從袋中搬出來, 彩色繽紛, 母子倆高興地點算.

大耳牛: ( 兩眼發亮 ) 哇! 好多月餅呀!

** 放在頂層的, 是最矜貴的雙黃蓮蓉, 金紅錦盒, 每一個餅面都點上兩點紅印, 守宮砂一樣, 點出兩個蛋黃的所在.
** 其餘放下層的, 是紙盒的單黃蓮蓉、純正蓮蓉、金華腿月、五仁月、以及掛在手抽旁的兩籠豬仔餅.

大耳牛: ( 興奮 ) 我要一個雙黃蓮蓉, 我要一個人食哂佢!
母親: 細蚊仔, 唔做得咁架!
大耳牛: 點解唔得? 呢度有一、二、三、四…… 八個雙黃蓮蓉咁多!
母親: 咁過時過節, 要送D出去架嘛.
大耳牛: ( 牛氣地 ) 送俾邊個呀?
母親: ( 細心解釋 ) 嗱, 一盒要送俾白禮義……
大耳牛: 邊個白禮義?
母親: 呢, 勾鼻嗰個「哈囉」呢, 當差、「紅膊頭」嗰個呢!
大耳牛: ( 皺眉 ) 咁仲有一盒呢?
母親: 仲有一盒, 要送俾「爛嘴雄」吖嘛, 成日講爛口嗰個呢?
大耳牛: ( 不忿 ) 點解要送俾佢地呀?
母親: 佢地 -- 幫阿爸吖嘛.
大耳牛: 點幫阿爸呀?
母親: 佢地 -- 俾阿爸响度開檔囉!
大耳牛: ( 嘀咕 ) 咁…… 呢度仲有兩盒單黃蓮蓉呀?
母親: 呢兩盒單黃, 半盒送俾大舅父、半盒二舅父、半盒阿姨, 最後呢半盒, 嘩! 睇, 一共兩個咁多, 咪我地架囉!
大耳牛: 兩袋月餅, 得番兩個蛋黃咁少!?
母親: 我地四個人, 一人半個, 咪啱啱線, Good Fit囉……
大耳牛: ( 扭計 ) 我唔制! 唔制!
母親: 乖啦, 聽話啦……
大耳牛: 唔聽!

** 大耳牛又來了, Desmond見母親拿弟弟沒法, 插口幫忙.

Desmond: 笨星! ( 半真半假 ) 蓮蓉仲貴過蛋黃、好食過蛋黃啦, 唔識嘢!
大耳牛: 唔信!
Desmond: 唔信, 咁我俾埋我嗰半個蛋黃你嘞!
大耳牛: 唔要! 唔要唔要唔要!
        
** 大耳牛眼紅紅, 真箇傷心起來了; 父親見狀, 放下足球消息, 哄小兒子.

父親: 細佬乖, 阿爸帶你去「胡文虎」玩, 補番數!
大耳牛: 唔去!
父親: 咁, 去萬宜大廈旅行吖, 搭電梯喎!
大耳牛: 唔搭!
父親: 咁, 阿爸帶你睇戲嘞!
大耳牛: 唔睇!
父親: 睇啦! 睇正場噃, 唔係公餘場噃!
大耳牛: …… 睇咩戲?
父親: ( 偷笑, 看一眼老婆, 翻報紙 ) 你想睇咩戲吖? 嗱, 有《 賓虛 》啦、《 六三三敢死隊 》啦、《 七俠蕩寇誌 》啦……
大耳牛: 我要睇 --《 夜光杯 》!
母親: 你鍾意睇《 夜光杯 》咩?
大耳牛: 係呀! 我鍾意睇馮寶寶, 我大個要娶佢做老婆!
母親: ( 啼笑皆非 ) 吓!
        
** 輕快的《 夜光杯 》主題音樂Cut in.

Cut to:
第19場

時: 夏夜
景: 戲院 ( 外 )


** 戲院外, 小販擺賣着熱蔗、煨魷魚、雞蛋仔; 戲院內, 陳列着馮寶寶精靈的照片, 以及一個個小巧的夜光杯.
** 左鄰右舍, 和他們的仔仔女女, 全都趁高興來了, 人人穿戴醒目, 赴宴一樣, 擾攘非常.
** 前座入口處, 大耳牛母親正在代表各街坊, 跟一個守門的憨厚青年討價還價, 買幾張票才算公道.

母親: 五個大人, 帶八個細路, 五大八細, 五張飛, Good Fit啦, 點解唔得?
守門: 唔得哩, 羅師奶! ( 指指Desmond ) 呢個咁大, 六大七細啦!
母親: 五大八細!
守門: 六大七細!
母親: 五大八細!
守門: 六大……
母親: ( 打斷 ) 咪成晚响處七上八落嘞, 你聽吓人勸, 五大八細, 啱晒數啦! ( 指Desmond ) 你咪睇佢生得高, 先十三歲鬆D!
守門: ( 為難 ) 點會呢, 羅師奶, 我睇住Desmond佢大……
母親: 係囉! 你睇住佢大, 仲好意思收佢飛?
守門: 咁……
母親: 咁乜吖咁, 我睇住你大, 你又睇住佢大, 仲收乜飛吖? 蝦!

** 母親再不打話, 連推帶擁便把左鄰右舍、大小共十三人推進戲院, 守門的青年欲阻無從.
** 沒有人知道, 在成年人的討價還價中, 大耳牛又乘機偷了一個夜光杯, 塞進褲頭……

Cut to:
第20場

時: 夏夜
景: 戲院 ( 內 )


** 戲院內, 都是木板摺櫈, 沒有冷氣, 長柄的吊扇搖搖欲墜地在觀眾頭上轉, 一派街坊格局.
** 有人穿木屐入場, 有人穿睡衣入場, 有人抽煙, 有人啃蔗.
** 大耳牛一家與坊眾, 在前座第二排擾攘地坐下, 霸了整整一行.
** 然後, 關燈了, 所有前、中座的人, 馬上「砰砰嘭嘭」的湧到後座去轉位.
** 銀幕上, 馮寶寶終於亮相, 觀眾精神為之一振, 坐在父親膝上的大耳牛, 還居然跟其他小朋友一齊拍掌.
** 忽然, Desmond手肘撞一撞大耳牛, 奇怪地問他.

Desmond: ( 悄聲 ) 細佬!
大耳牛: 做咩呀?
Desmond: 點解你Jer Jer發光架?

** 大耳牛這才驚覺, 剛偷來的夜光杯, 正從褲檔中透着曖昧的光芒, 黑暗裏, 明明白白就是一隻夜光杯.
** 他大吃一驚, 慌忙用兩隻小手掩着褲檔, 狼狽又可笑.

大耳牛: 無嘢, 我急She She!
Desmond: 急She She, Jer Jer 會發光架咩?
大耳牛: 吓……
母親: ( 奇怪 ) 搞乜鬼呀細佬你, 郁身郁勢? 係咪要She She呀?
大耳牛: 係呀係呀!
母親: ( 理所當然地 ) 咁踎低She啦!
大耳牛: 啊!

** 大耳牛蹲下身子, 鏡頭隨着Crane down, 只見戲院一些角落, 果真有小孩在蹲着尿尿.
** 尿尿順流而下, 也無人引以為忤.
** 大耳牛一心只想收好夜光杯, 但地方狹窄, 無論他怎樣努力掩飾, 還是無所頓形.

母親: ( 低頭問 ) 搞乜鬼呀, 細佬你? She完未呀?
大耳牛: …… 就完啦.
父親: ( 不耐煩 ) 係咪唔鍾意睇呀? 唔鍾意睇, 就自己落地玩啦!
大耳牛: ( 正中下懷 ) 啊!

** 大耳牛掩着褲檔, 急急走向前座去.
** 他坐在一張角落的椅上, 快手脫下兩隻襪子, 雙重包好夜光杯, 再滿意地檢視.
** 忽然, 他看見附近有個身裁豐頎的女人, 坐在一個瘦骨如柴的男人膝上, 替他的橙剝皮; 而男人的雙手, 同樣像在替女人的一對奶子剝皮.
** 兩人的手都飛快活動着, 像在跟時間競賽, 大耳牛看得莫名其妙.
** 晃眼間, 女人便剝完了, 馬上坐起來, 收了那個男人一元.
** 男人意猶未盡, 欲多佔一下便宜, 但女人已抱着她那包橙, 走向其他單身男觀眾, 兜搭去了.

女人﹕ ( 輕聲 ) 先生, 剝唔剝橙?
男觀眾: 幾錢個?
女人﹕ 一蚊兩個.
男觀眾: 薄唔薄皮?
女人﹕ 薄皮, 包薄皮!

** 大耳牛奇怪地望着那個女人, 只見她又取了兩個橙出來, 再一把坐在男觀眾身上.
** 兩人的雙手再次飛快活動, 時間競賽又展開了.
** 大耳牛回頭望剛才那個男人, 他居然真的在吃那兩個橙, 還一邊吃一邊悻悻地嘀咕.

男人: 一蚊兩個橙, 你老豆個仔!

** 大耳牛一怔, 下意識地又用小手掩着褲檔, 以防露出馬腳.

男人: ( 兇兇地 ) 靚仔, 做咩?

** 大耳牛作賊心虛, 回身便跑, 一溜煙跑回父親處, 跳上他的膝上.

大耳牛: ( 氣咻咻 ) 阿爸……
父親: 又做咩呀?
大耳牛: 你老豆個仔係邊個呀? 係咪即係我呀?

** 下一場笑聲帶上.

Cut to:
第21場

時: 秋日
景: 墳場


** 雨後初晴的陽光下, Flora笑至前仰後翻.
** 剛覆述完弟弟在戲院的笨星遭遇的Desmond, 看見小女友開心, 也甜在心頭.
** 兩小無猜, 各自穿着校服, 在初秋的墳場內散步, 周遭清幽寧靜, 笑聲在一排排的墓碑中穿插.

Flora: 呵呵, 呵呵……
Desmond: ( 溺愛地 ) 我細佬, 係好笨星架!
Flora: 呵呵…… 咁究竟, 你……( 斯文地 ) 爹哋個仔係邊個呀?
Desmond: 唔係你爹哋個仔, 係你老豆個仔!
Flora: 咁, 你 ( 有點不慣地 ) -- 老豆個仔係邊個呀?
Desmond: 無人嚟架喎!
Flora: 無人, 咁又有句咁古怪嘅說話嘅?
Desmond: 呀, 有! 我知你老豆個仔係邊個, 係鬼佬嚟!
Flora: 鬼佬? 邊個?
Desmond: Son of a gun!
Flora: ( 大笑 ) 你講粗口!
Desmond: ( 亦笑 ) 我無呀!
Flora: 你有!
Desmond: 我無, 我話Son of a……

** Flora一手掩着Desmond的咀巴, Desmond下意識地把她拉開, 兩人的手接觸, 凝住了一刻.
** 然後, Flora才一下子驚覺, 害羞地把手收回, 手指無意卻有情地抹過Desmond的咀唇.
** Desmond呆了一呆, 欲俯前便吻, 但青澀的他, 終究還是鼓不起勇氣.
** 兩人靦腆地繼續走過一個個美麗肅穆的墓碑, 尋找着話題.

Desmond: …… D墓碑好靚呀, 嗬?
Flora: 係呀.
Desmond: 吖, 唔知第時我個墓碑上面, 寫咩好呢?
Flora: 咁耐以後嘅嘢, 諗嚟做乜唧?
Desmond: 諗嚟玩吓之嘛.
Flora: 呀, 我知寫咩! ( 哄在Desmond耳邊, 邊說邊笑 ) 中文寫「你老豆個仔」, 英文寫Son of a……

** Flora未說完, 自己已笑至不能繼續.

Desmond: 啊, 輪到你講粗口!
Flora: 我無呀!
Desmond: 你有!
Flora: 你頭先話你無嘅, 你無, 我都無!
Desmond: ( 笑 )…… 又好.
Flora: ( 笑完, 隨意地問 ) 咁其實, 你係Son of a咩呀?
Desmond: 吓?
Flora: 你爹哋係做咩架?
Desmond: ( 一怔 ) 噢…… 我爹哋…… 佢做生意!
Flora: 啊, 係呀? 我爹哋都係做生意架.

** Flora見Desmond不想多說, 善解人意的她, 也不再追問.
** 她偶然抬頭, 只見雨後的墳場天際, 剛浮現了一道彩虹.

Flora: 天虹呀!
Desmond: 係喎……
Flora: ( 驚喜 ) 好靚呀!
Desmond: ( 又變回高興而神氣 ) 唏, 你知唔知呀, 有時個天度, 會同時出現兩條彩虹添架?
Flora: 我知吖, Double Rainbow吖嘛!
Desmond: 咁叻? 咁你又知唔知, 如果真係同時出現兩條彩虹, 一條嘅顏色, 同另一條係啱啱相反吖?
Flora: 係咪架? 你又嚟嘞?
Desmond: 真架! 外面嗰條, 係裏面嗰條嘅倒影嚟架嘛!
Flora: 咁即係一條…… 紅、橙、黃、綠、青、藍、紫, 另一條…… 紫、藍、青、綠、黃、橙、紅, 咁呀?
Desmond: Yes!
Flora: ( 笑 ) 信住你先啦, 真係睇見過先至算!
Desmond: ( 說來有點遺憾 ) 不過, 好少、好少會同時出現兩條彩虹架, 有時, 好多年都見唔到一次架……
Flora: ( 樂觀地 ) 唔怕, 我地實見到嘅!

** Flora側起身子, 入迷地再看天際.
** 她一頭烏黑的長髮, 美麗地垂在彩虹前, 叫Desmond同樣看得入迷……
                        
Cut to:
第22場

時: 秋夜
景: 鞋檔 ( 內/外 )


** 鞋檔內, 父親的背影前面, 今夜坐着一個綠眼睛、高鼻子、滿臉笑容的洋人.
** 他就是「紅膊頭」白禮義, 十分愛笑, 也十分愛說笑, 總是所有人都不再笑了, 他還在嘿嘿的大笑.
** 父親遞上那盒金紅的雙黃蓮蓉, 白禮義笑得更燦爛了, 還居然用中文回謝.

白禮義: 哈哈! 駛乜客氣?
父親: ( 木獨地 )…… 乜說話!
母親: ( 加入, 做好做醜 ) 要嘅, 要嘅.
白禮義: 咁, 多謝晒喎! 真客氣, 哈哈哈!
母親: 白沙展, 响度食埋飯啦?
白禮義: 唔啦!
母親: 加雙筷子啫.
白禮義: 我响度食, 要加刀叉架, 哈哈哈哈哈!
母親: ( 擠一個笑容 ) 咁你隨便坐啦, 我煮飯先.

** 母親輕拍一下脾氣硬梆梆的丈夫, 走向廚灶; Desmond在父親旁, 默默地幫父親點算鞋盒.
** 大耳牛的目光, 卻一直依依追隨着那盒即將告別他家的雙黃蓮蓉.
** 白禮義見大耳牛趣緻, 逗他說話.

白禮義: 細路, 做咗功課未呀?
大耳牛: ( 好奇 ) 點解你識講中文架?
白禮義: 哈哈! 見你咁精靈, 等Uncle Brian教吓你啦, 香港地, 最緊要舞掂中英文, 中英文舞掂, 就乜都舞得掂!
大耳牛: 噢……
白禮義: 你阿哥就叻仔嘞, 一早考入英中, Right, Desmond? 哈哈哈!

** Desmond不答, 繼續點算鞋盒, 用印章印上款式、顏色、號碼.

Desmond: 阿爸, D黑色「大耳童軍」, 6號同6號半都斷晒碼啦!
父親: 啊!

** 父親在身旁一張簡陋的紀錄卡上, 寫上「克6」及「克6 半」, 字體十分醜拙.

父親: ( 喃喃地 ) 6號, 6號半…… 補碼.

** 眾人都不理睬白禮義, 白禮義有點沒趣, 但他似乎很喜愛大耳牛, 繼續逗他說話.

白禮義: 哈! 不過, 香港地, 英文又緊要過中文噃, 英文一定要好到Lark Lark聲, 先叫識撈, 知無?
大耳牛: 咩叫識撈呀?
白禮義: ( 半說笑、半有骨 ) 你阿爸咪唔識撈囉!
大耳牛: ( 一怔 ) 點解呀?
白禮義: 你地姓羅架嘛, 英文譯做Law, 邊得架? 法律? 香港地講法律? What law? 梗係要譯做Lo, 先有得撈啦! 哈哈哈!
父親: ( 瞟一眼白禮義, 有點惱怒 )……
大耳牛: ( 抗議 ) 個Law字, 我阿哥譯架!
白禮義: 咁你阿哥都唔識撈囉!
大耳牛: ( 不悅 ) 我阿哥英文好叻架! 升中試考一級架!
白禮義: 哈哈哈! 細路, 我話你知, 咩叫英文叻, ( 又逗他 ) 如果 -- 倒轉都背得出26個英文字母, 咁就算叻!
大耳牛: 真係?
白禮義: Yes!
大耳牛: 唓, 好易啫! Z, Y, X, Y…… 唔係, Z, Y, X, W, X, Y…… 唔係……
白禮義: ( 大笑 ) 唔得哩?
大耳牛: 唔算, 再嚟過, Z, Y, X, W, V, U, V…… 唔係, V, U, T, U…… 唔係……
白禮義: Cheating! 奸茅! 哈哈哈!
大耳牛: 無奸茅! 無奸茅!
  
** 白禮義大笑, 搔大耳牛, 大耳牛笑着追打他, 嬉玩起來.
** 兩人你推我擁, 一老一少、一中一西的玩得興高釆烈, 巷頭追到巷尾, 把好些雜物推倒.
** 父親搖頭, 對小兒子玩成這樣, 很不以為然; Desmond更給吵得索性放下鞋盒, 走到街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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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場

時: 秋夜
景: 裁縫店 ( 內/外 )


** Desmond踏過一地落葉, 秋風已有寒意, 他抖簌地吸一口夜空氣, 走向裁縫店.
** 店門已半關, 但老裁縫仍在吊燈下, 架着老花鏡工作.
** Desmond想想, 踏進店去.

Desmond: 何伯, 未抖呀?
老裁縫: ( 漫應着 ) 未呀.
Desmond: 何伯, 借個電話打打!
老裁縫: 啊, 打啦.

** 老裁縫脫下眼鏡, 放下剪刀, 拉開高櫈, 讓開身子, Desmond有點不好意思地擠進店內, 在堆滿疋頭的一角撥電話.

Desmond: Flora, 我係Desmond呀!
Flora: ( O.S.) 啊, Hi.
Desmond: 聽日放假, 我想約你…… 去兵頭花園呀?
Flora: ( O.S.) 唔…… 我唔去啦!

** Desmond一怔, 不虞有此, 不禁有點失望.

Desmond: 點解呀?
Flora: ( O.S.) 我有D唔舒服, 冷親呀.
Desmond: ( 故作輕鬆 ) 冷親? 咁水皮架, 天氣都一D唔凍.
Flora: ( O.S.) 咳…… 我屋企好凍架.
Desmond: 點會呢?
Flora: ( O.S.) 真架…… 我屋企好凍架, 咳…… 我都係唔出街啦.
Desmond: 咁, 不如我去你屋企探你吖?
Flora: ( O.S.) 嚟我屋企? 唔好啦, 咁遠!
Desmond: 唔緊要, 嚟睇吓你吖嘛!
Flora: ( O.S.) 唔駛啦……
Desmond: ( 繼續扮輕鬆 ) 嚟啦, 咪講咁多, 一於係咁!
Flora: ( O.S.) 咳…… 咁, 隨你啦.

** Flora無可無不可的回答, 叫Desmond無所適從, 他迷惘地放下電話, 再次擠出狹亂的裁縫店.

Desmond: 何伯, 唔該晒呀!
老裁縫: ( 又拉開高櫈, 讓開身子, 一邊漫應着 ) 講完嗱, 咁快嘅?
Desmond: 係呀……

** 自尊心特別強的Desmond, 忽然有種不大舒服的感覺, 但又說不出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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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場

時: 秋晨
景: 鞋檔( 內/外 )


** 清晨, 陽光照進這條惺忪的小巷.
** 鞋檔內, 眾人尚未起床, Desmond取來父親的鞋油, 細意地擦亮自己那雙半舊不新、但保養得宜的皮鞋.
** 然後, 他把那條至愛的紅彩雀, 從好立克瓶倒進膠袋, 再大力吹氣, 吹得脹滿滿的, 再把袋口紥牢……

Dissolve to:
第25場

時: 秋日( 霧 )
景: 山頂


** 滿滿的膠袋, Dissolve至山頂的薄霧.
** 霧中, 穿上自己最漂亮衣服的Desmond, 拿着紅彩雀, 走過一幢又一幢的名門巨宅.
** 山頂的氣溫, 果然比山下冷得多, 他翻起衣領, 按址尋找.
** 路上行人稀少, 只有傭人在遛狗, Desmond問路, 傭人指向遠方.
** 鋼琴聲柔柔傳來, 古雅地彈奏出全片的主題曲.
** 家家高貴, 户户豪華, 一切都美麗得叫人心碎, Desmond終於知道,他和Flora之間, 距離是實在太遠了.
** 膠袋內的紅彩雀, 開始氧氣不夠, 來回碰撞; Desmond越發焦急, 加緊腳步……

Dissolve to:

第26場

時: 秋日 ( 霧 )
景: Flora家 ( 外 )


** 尋尋覓覓大半天, Desmond才終於摸到Flora家的庭院, 但覺花團錦簇, 富泰而有品味.
** Desmond略一定神, 一個白衫黑褲的傭人從院後冒出來.

傭人: ( 順德口音, 奇怪 ) 你搵邊位呀?
Desmond: 唔該, 我搵Flora.
傭人: 噢, 搵二小姐呀, 佢見唔舒服, 恰着咗喎!
Desmond: 啊, 咁……

** Desmond正感進退兩難之際, 花園遠處, 傳來Flora的聲音.

Flora: ( O.S.) 乜你真係嚟咗呀?

** Desmond抬頭, 只見Flora帶點詫異地出現在遠處的露台上, 一臉倦容.

Desmond: ( 竟尷尬起來 ) 係呀…… 你點呀? 好D嘛?
Flora: 咳…… 差唔多, 你入嚟坐吖.

** Flora慵倦地走下, 迎Desmond進大門, 門庭優雅, Desmond從來沒有見過這樣漂亮的大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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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場

時: 秋日 ( 霧/雨 )
景: Flora家 ( 內 )


** Desmond隨着Flora走進寬敞無比的大屋, 剛才那一陣典雅的鋼琴聲, 現在更加清晰了.
** 一個女人纖巧的背影, 正坐在偏廳的鋼琴前, 彈奏着這曲.

Desmond: ( 隨口找個話題 ) 你家姐D鋼琴, 彈得好好.
Flora: 啊, 嗰個我媽咪嚟.
Desmond: ( 一怔 ) 噢……
Flora母: ( 回頭, 禮貌地笑, 雍容美麗 ) 隨便坐吖!
Desmond: 伯母, 你好.
Flora: 你媽咪呢…… 咳, 你媽咪鍾唔鍾意音樂架?

** Desmond想起自己齷齪的母親, 想起自己的不知天高地厚, 忽然有點心痛.

Desmond: 我媽好忙, 無時間.
Flora: 噢.

** 兩人走進客廳, 迎接Desmond的, 是一陣更叫他傷心的暈眩 --
客廳中, 有一個十多尺長的魚缸, 世間所有的稀奇品種, 都在這個真正的清幽水世界中, 悠閒地游耍着.

Desmond: ( 擠出個哭笑難分的笑容 )…… 你魚缸呀?
Flora: ( 亦有點歉意 ) 係呀.
Desmond: 好…… 好大呀!
Flora: 都 -- 唔係吖.
傭人: ( O.S.) 二小姐, 你今朝唔舒服, 好似仲未餵魚喎?
Flora: 呀, 係呀歡姐, 你幫我餵啦, 咳…… 唔該.
傭人: 啊.

** 傭人餵魚, 魚羣游向魚糧, 一閃一閃, 更覺金光亮麗.
** 一切都明顯不過了, Desmond知道, 一直以來, Flora只是為了不讓自己尷尬, 才如此留神地聽自己講解熱帶魚, 自己原來一直只是個笑話.

Desmond: …… 你屋企好靚.
Flora: 多謝.
Desmond: ( 看着魚缸 ) 你屋企D魚都好靚.
Flora: …… 麻麻地啦.
Desmond: ( 看着魚缸內流動的水 ) 你屋企D水, 都好靚.
Flora: …… 傻嘅.
Desmond: ( 想起 ) 呀, 我帶咗條魚送俾你.

** Desmond舉起膠袋, 這才赫然發現, 紅彩雀已經反肚, 不禁又驚又心痛.

Desmond: 哎喲!
Flora: 呢條, 係咪就係你成日講住…… 咳! 從未打輸過嘅紅彩雀呀?
Desmond: ( 緊張 ) 係呀, 快D放入缸, 頭先困得耐, 唔夠氣!

** Desmond走向那巨大的熱帶魚缸, 正要倒出紅彩雀, Flora忽然把他叫住.

Flora: 呀, Desmond…… 咪住!
Desmond: 做咩?
Flora: 新嚟嘅魚, 唔可以就咁倒入缸架, 咳…… 水溫唔同, 水質又唔同, 而且, 新魚嘅身上可能有菌, 要隔離兩日先架, 咳!
Desmond: ( 詫異 )…… 邊個教你架?
Flora: 我爹哋.
Desmond: ( 愣愣地 ) 噢…… 你爹哋!
Flora: ( 知道失言, 補救 ) 呀, 唔係, 係你講架.
Desmond: 無…… 我無咁講過.
Flora: 係你哩.
Desmond: ( 強調, 甚至有點硬梆梆 ) 唔係, 係你爹哋!
Flora: ( 一怔 )……
Desmond: …… 不過, 佢講得啱, 你將條紅彩雀隔離兩日, 睇吓點先啦.
Flora: 咁好吖…… ( 叫向工人房 ) 歡姐呀, 攞個12吋缸嚟吖, 唔該.
傭人: ( O.S.) 係, 二小姐.
Flora: ( 笑, 希望逗回Desmond心情 )呀, 你估條魚第時記唔記得, 自己响邊度嚟吖嗱?
Desmond: 記得, 梗記得!
Flora: 不過, 咳…… 你話魚嘅記憶力好短, 最多得三秒鐘喳噃?
Desmond: 我亂噏之嘛!
Flora: 吓?
Desmond: 有D嘢, 佢地一世都記得!

** 傭人搬來魚缸, 把魚倒進去, 紅彩雀一到異地, 馬上驚惶地沉下水底, 灰白窩囊.
** Flora端詳着魚之際, Desmond一咬牙, 毅然起立辭行.

Desmond: 你唔舒服, 我都係走先啦.
Flora: ( 一愕 ) 坐多陣啦!
Desmond: 唔坐啦!
Flora: 咳…… 坐啦!
Desmond: ( 搖頭 ) 條魚, 留响度啦!
        
** 抱病的Flora留Desmond不住, 唯有送他離開.
** Desmond心神恍惚地走向大門, 但覺一切景物, 看來都不再一樣.

Desmond: ( 愣愣地 ) 點解…… 唔同咗嘅?
Flora: 咩唔同咗呀?
Desmond: ( 狐疑地四望 )…… 係同我頭先嚟嗰陣, 唔同咗喎, 咁怪嘅?
Flora: 我話你頭先嚟嗰陣, 先至怪呀!
Desmond: 我怪? 我點怪?
Flora: ( 邊開門 ) 你頭先, 咳…… 點解會响後門入嚟嘅?

Cut to:
第28場

時: 秋日
景: Flora家 ( 正門外 )


** Flora家真正的大門, 「篷」地關上.
** Desmond呆站在一幢氣派萬千的巨宅外, 夢悸般心痛, 一叢叢盛開的簕杜鵑, 蔓長出Flora家的圍牆, 微風吹過, 地上的花影抖動起來.
** Desmond那雙擦亮了的半舊皮鞋, 踏過花影, 走下山去……

Dissolve to:



第29場

時: 秋暮
景: 山頂


** Desmond終於清醒過來了, 他繼續往山下走, 暮色彩藍, 撫慰着、也觸痛着他的傷口.
** 但無論他走了多遠, 他仍聽到Flora母親那首優雅的、不屬於他世界的主題曲.
** 鏡頭再一次升起, 從迷宮般的山頂, 逐漸現出整個香港島, 舊日的維多利亞港, 閃爍在暮色的萬家燈火裏……

Dissolve to:



第29A場

時: 秋夜
景: 鞋檔

** 低狹的閣樓上, Desmond如常地躺着身子, 伸高雙腿, 把一身最漂亮的衣服脫下, 默默換回他平素的裝扮……

Dissolve to:
第30場

時: 秋日
景: 名校 ( 課室 )


** 課室中, 一個詼諧的外國老師, 正在手舞足蹈地講課, 同學們嘻哈絕倒.
** 但一切彷彿都跟Desmond無關, 他神情複雜地坐在那兒, 滿懷心事.
** 老師派卷, 信步走向Desmond, 放下他的試卷.

老師: ( 敲敲桌面 ) So tell me, Desmond, do you know why you are wrong here?
Desmond: Yes, sir.
老師: Why are you wrong?
Desmond: ( 一貫的少年自負 ) You put a cross there, sir.

** 同學大笑, 老師同樣大笑; 然後, 老師忽地收起笑容.

老師: ( 冷冷地 ) Look, young man. If you want to leave the class, you may……
Desmond: ( 一怔 )……
老師: ( 繼續 ) But if I want you to leave the class, you will.

** 氣氛猛地冷峻下來, 同學們詫異地望望老師, 再望望Desmond.
** Desmond漲紅着臉, 看着老師; 然後, 他一咬牙, 毅然決然地回答.

Desmond: I’m sorry sir, I’ll stay. ( 強調 ) I’ll stay on!

Cut to:
第31場

時: 秋日
景: 名校 ( 籃球場/禮堂 )


** 夕陽照在籃球場上, 同學們興高釆烈地打球.
** 禮堂一角, Desmond在勉力做功課; 打球的聲音隱約傳來, 他專心得有點辛苦, 也不知道是外面歡笑的騷擾, 還是對Flora的念念不忘.
** 最後, Desmond終於做完了, 他吁一口氣, 悻悻地蓋上功課, 取過身旁那支學校借來的結他, 復仇般彈着.
** 禮堂寬大空曠, 結他聲的迴音更重; 結他上, 那個隨着節奏搖晃的校徽, 和”Property of Diocesan Boys’ School”等幾個字, 也越發激盪不安.
** Desmond越彈越急, 也越彈越燥, 忽然, 他轟地扔下結他, 長長的吁一口氣, 虛脫般攤跌在椅上.
** 一陣沉默之後, 他細碎地、有一句沒一句地, 唱出一首他自己創作的歌……

Desmond: ( 唱 )……

Inter-cut with:
第32場

時: 秋日
景: Montage


** Desmond狠彈結他的片段, Inter-cut童年混沌的大耳牛, 享受着他無憂無慮的日子.
** 在一連串的Montage裏, 大耳牛到處撒野, 順手牽羊:

到觀音廟偷孫悟空木偶
到印刷店偷「羅」字粒
到警局偷英國旗……

** 背景遠處, 開始傳來騷動的聲音, 有人騎膊馬貼大字報, 有人跟警察對峙.
** 但一切都跟大耳牛無關, 市面再蕭條, 他卻冒簽着更多的明星照片, 在樓梯口擺賣.

大耳牛: ( 高叫 ) 明星簽名相! 曹達華、于素秋、阿倫狄龍、史提夫麥基, 冚把冷都有! 一毫一張, 毫半兩張!

Cut to:
第33場

時: 秋夜
景: 鞋檔附近


** 又是晚飯時間了, 大耳牛拿着碗筷, 如常的周遊列國, 開心地走到那、吃到那.
** 忽然, 他聽見「砰」的一聲, 回過頭來, 只見父親怒冲冲地放下碗筷, 瞪着哥哥.
** 大耳牛一怔, 知機地走回自家飯桌, 乖乖坐下.
** 旁邊, 母親擔心地拿着哥哥剛發的成績表, 看完又看; 父親鐵青着臉, 破口大罵.

父親: 你咪以為我唔識英文, 就唔知你考成咩衰樣! 我唔識雞腸, 不過我分得出顏色, 睇! ( 搶過成績表 ) 七科藍, 兩科紅!
Desmond: ( 一臉的羞愧、憤怒、難以置信 )……
父親: 呢兩科咩嚟?
Desmond: Chemistry, 呀, 化學, 同歷史.
母親: ( 打圓場 ) 唏, 兩科啫, 老豆, 食飯先啦! 食飽飯, 萬事好商量……
父親: 兩科啫! 兩科仲未夠呀? 係咪要等到滿江紅呀? 吓!?

** 父親從未發過如此大脾氣, 一時間, 把母親的圓場也壓住.
** 四周街坊開始靜下來, 有的乘機教仔, 有的竊竊私議, 有的居然還隔桌搭口.

王慕嫦母: Desmond老豆呀! 「吔」飯先啦, 唔係「吔」咗都無益呀!
母親: ( 向街坊, 一笑遮羞 ) 係囉, 嗬!? 成日食飯時候先鬧人, 失禮晒呀, 真係!
父親: 唔係食飯, 邊有咁齊人呀?
母親: ( 仍希望解圍 ) 咁齊人, 咪食飯先囉, 開講有話, 齊人就食飯……
父親: 食咩飯? 越大越唔生性, 咪鬼讀啦! 俾隻鐵腳你, 跟我學做鞋罷啦! 再唔係, 俾把較剪你, 跟你阿伯學剪頭髮啦!
Desmond: ( 兩眼通紅, 但咬緊唇皮 )……
父親: 枉我個個月咁辛苦, 慳埋慳埋D錢俾你, 你學校樣樣嘢幾貴, 你知唔知!? 我一到月頭, 就留定錢俾你帶返學, 怕你交得遲, 俾人睇唔起, 你知唔知!?
Desmond: ( 用力地, 點一下頭 )……
母親: 唔好嘈囉唔好嘈囉, 食飯先啦!
父親: 食唔落呀!

** 父親氣得吃不下咽, 母親替他倒湯進飯碗.

母親: 塗湯啦, 係咁意扒兩啖啦! 嚟啦!

** 父親悻悻地再舉筷, 心情仍未恢復之際, 餅店的伙計余叔走至, 肩上還挑着一擔嫁女餅.

余叔: 羅師奶!
母親: 噢, 余叔, 送貨呀?
余叔: 係呀…… ( 放下嫁女餅 ) 呀, 羅師奶……
母親: 咩事呀?
余叔: 講起嚟, 真唔好意思, 你地嗰半份月餅會, 兩個月無供啦, 事頭婆叫我嚟睇睇……
母親: 半份月餅會? 我地份月餅會, 係一份嚟架噃!
余叔: 唔係你嗰份月餅會呀, 羅師奶, 係你個仔嗰份呀!

** 父親一聽, 猛地望向Desmond, 火上加油.

父親: 你自己供咗份月餅會咩? 吓!?
Desmond: 無呀!
父親: 無? 人地追到上門啦, 你仲唔認?
Desmond: 我真係無呀, 爸!
父親: ( 舉筷就打, Desmond險險避過 ) 衰仔! 仲唔認!?
余叔: ( 勸止 ) 羅伯, 唔好……

** 紛亂中, 心思細密的母親, 忽地明白過來.

母親: ( 難以置信地望向大耳牛 ) 細佬?
余叔: …… 係囉!
父親: ( 一怔, 瞪着小兒子 ) 大耳牛, 你 -- 自己供咗份月餅會?
大耳牛: ( 怯怯地 ) 半份喳!
父親: 豈有此理, 一個二個都咁衰! 大嘅衰, 細嘅仲衰!
母親: 細佬, 你因乜自己供月餅會呀?
大耳牛: ( 委屈地 ) 我想…… 我想自己食晒一盒雙黃蓮蓉!
母親: 你 -- 你邊得嚟搵錢供呀?
大耳牛: 我…… 賣明星相囉.
父親: 吓!? 你賣咩明星相呀?
大耳牛: 陳寶珠、蕭芳芳…… 馮寶寶都有!
母親: 吓! 馮寶寶都賣? 你唔係話大個要娶馮寶寶做老婆架咩?

** 大耳牛臉一紅, 「哇」地大哭起來.
** Desmond雖然自身難保, 仍暱愛地摟着弟弟, 百般哄慰.

Desmond: 唔好喊, 細佬, 唔好喊!
大耳牛: ( 哭個不休 ) 嗚…… 我要自己…… 自己食晒一盒雙黃蓮蓉!
Desmond: 都話唔好喊咯…… 細佬乖, 細佬睇, 阿哥都唔喊!

** Desmond努力安慰弟弟, 但大耳牛越哭越厲害, 一家子慌亂不已.
** 然後, 甚至眾街坊也拿着碗筷圍攏過來, 就事件各抒己見了.
** 沒有人知道, 在成人的紛亂中, 拖着兩行眼淚的大耳牛, 竟又偷了嫁女餅裏的兩包紅菱酥.
** 畢竟, 成人世界的事, 對大耳牛來說, 依舊只是成人世界的事……

Fade out:
第34場

時: 秋日
景: 聖士提反球場


** 聖士提反球場上, 校際田徑賽正式舉行, 各校師生雲集:
DBS, La Salle, 培僑, 大同, KGV…… 左、中、右、英學校皆有, 旗幟鮮明, 煞有介事.
** Desmond理所當然地代表學校出賽, 雖然今天, 他看來有點沉默, 不過卻自信依然, 靜靜的替自己綁牢鞋帶.
** 教練如常地替隊員按摩, 隊友如常地傳吃葡萄糖粉.
** Montage: 跳高、跳遠、標槍、長短跑…… 青春的爭鬥, 叫人目不暇給.
** 人叢中, 大耳牛掛着哥哥那枚金牌, 一手一包紅菱酥, 坐在觀眾臺上, 替哥哥打氣.
** 他探頭四望, 不見Flora姐姐, 有點納悶, 但仍眼仔碌碌的跟哥哥互相揮手, 等待即將來臨的勝利.
** 然後, 百一米欄開始了, Desmond如常地第一個踏出來, 蹲在起步線前, 輕盈地試跑.
** 槍聲一響, Desmond猛地彈出, 兩個欄後, 已經帶前一個身位, 大耳牛得戚地笑了.

大耳牛: ( 高叫 ) 阿哥, 好嘢!
群眾: DBS! DBS!
大耳牛: ( 模倣 ) DBS! DBS!

** 但叫聲猶未了, 大耳牛已驚訝地看見所向無敵的哥哥, 撼跌了一個欄, 摔在地上!
** Desmond馬上翻身, 但其他對手已一個接一個趕到、超前!
** 他奮勇地躍起, 要力保不失, 卻似乎大勢已去, 有心無力, 一臉的葡萄糖粉, 今天只令他看來蒼白虛弱!
** 更叫大耳牛驚訝的是, 哥哥大概拼命要挽回失地, 竟在跨最後幾個欄時, 冒出鼻血來!
** 鮮血在飛轉的空氣中, 驚心動魄地飄散……

Dissolve to:
第35場

時: 秋夜
景: 街口石階/裁縫店 ( 內/外 )


** 夜幕低垂, 落敗的Desmond一如往日般, 摟着弟弟, 踏上回家的石階.
** 兄弟倆默默無言, 看來卻更親近, 大耳牛遞一包紅菱酥給哥哥, Desmond飢餓地啃着.

大耳牛: 阿哥, 你仲有無事呀?
Desmond: 無, 頭先挫得太犀利啫…… 唔好話俾阿爸知呀!
大耳牛: 啊, 唔話!
Desmond: ( 撫弟頭 )……
大耳牛: ( 不忿地 ) 阿哥, 你頭先明明Ya住晒佢地架……
Desmond: ( 澀笑 )……
大耳牛: 不過, 第三都好吖, 你都話第三難攞D嘅?
Desmond: …… 我淨係想攞第一!
大耳牛: 不過, 贏第三都好吖……
Desmond: 細佬, 你聽阿哥講, 第三唔算贏, 第二都唔算贏, 無論咩比賽, 只有第一先算贏!
大耳牛: ( 似明非明 ) 啊……

** 兩人走到裁縫店, 何伯剛跑出來, 一見Desmond, 興冲冲上前.

老裁縫: Desmond, 啱晒嘞, 個女仔打電話嚟呀!
Desmond: ( 想一想, 咬牙 ) 唔該晒呀, 何伯, 我唔聽啦.
老裁縫: ( 一愕 ) 平時打開俾你嗰個女仔噃? 佢今日打咗幾次嚟架啦!
Desmond: 我知, 我…… 今日好多功課, 唔講電話啦!
老裁縫: 噢?

** 老裁縫奇怪地返店內回話, 然後, 又踉蹌地再跑出來.

老裁縫: 個女仔話, 叫你得閒俾電話佢, 佢就快要同屋企人移民去美國啦.
Desmond: ( 一怔 ) 噢…… 唔該何伯.
老裁縫: 唔駛唔該.
大耳牛: ( 納悶 ) 哥, 乜Flora姐姐要走嗱?
Desmond: 估都估到啦…… 香港而家咁亂, 走得嘅, 都走啦!
第35A場

時: 秋夜
景: 鞋檔 閣樓


** 收音機正在播送新聞, 騷動已開始升級.
** Desmond默默地,忽然停下來.

Desmond: 細佬!
大耳牛: 咩呀?
Desmond: 你借番個金牌俾我先吖!
大耳牛: 做咩呀?
Desmond: 你借俾阿哥先啦, 我遲D還番個新嘅俾你呀!
大耳牛: …… 真係?
Desmond: 係喎, 我實會贏番架喎!
大耳牛: 嗱, 唔准做「臭屁辣」架!
Desmond: ( 肯定地 ) 唔做「臭屁辣」!
大耳牛: 又好.

** 大耳牛從胸前取下金牌, 遞給哥哥.

Cut to:
第36場

時: 秋日
景: Flora家 ( 內/外 )


** 山頂大屋的四周, 花團錦簇如故, 陽光下, Desmond大步走向Flora家.
** 大屋內, 到處堆放著收拾中的行李; Flora默默地彈着結他, 隱隱約約, 原來是 “Interlude” 的變奏.
** 門鈴響, Flora走往開門.

Desmond: Hi.
Flora: ( 詫異 ) Desmond! 點解你……
Desmond: ( 笑 ) 今次我知道, 你屋企真正嘅門口响邊啦!
Flora: …… 你好傻, 入嚟坐吖.
Desmond: 唔坐啦, 我知道你就走, 嚟同你Say Goodbye之嘛.
Flora: 噢…… Thank you.
Desmond: ( 取出金牌 ) 送俾你!
Flora: ( 驚喜 ) 多謝…… 你好叻呀, 次次都贏!
Desmond: 唔係, 我今次輸咗.
Flora: 噢…… ?
Desmond: 不過, 我下次會贏返! ( 遞過金牌 ) 呢個, 當係訂! 就當係我俾你、俾我細佬、同埋俾我自己嘅訂!
Flora: ( 心下一甜 ) 好, Desmond, 我信你!
Desmond: Bye, 一路順風!
Flora: …… Bye.

** Desmond一咬牙, 回身便走, 沒走兩步, 便聽到Flora叫自己.

Flora: ( O.S.) Desmond!

** Desmond轉過頭來, 只見Flora手上, 拿着她的結他.

Flora: 我知道, 你其實好唔鍾意成日借學校D結他, 一直都好想自己有一支 -- Here, 送俾你.
Desmond: ( 一愕 )……
Flora: 擰去啦, 你一向彈得好過我, 又一直想自己作曲.
Desmond: ( 感動 ) 多謝……

** Desmond俯前, 今次, 想真的吻Flora, 但終於還是鼓不起勇氣, 只是在她的咀唇上, 用手指點了一下.

Desmond: Bye!
Flora: Bye, 我一有機會, 就會返嚟探你!
Desmond: 好, 我 -- 攞定金牌等你!
Flora: Promise?
Desmond: Promise.

** Desmond回身, 真的離去了.
** Flora倚在大門前, 目送着Desmond倔強的背影, 在薄霧的山路上遠去……

Dissolve to:

第37場

時: 秋夜
景: 鞋檔附近


** Desmond的背影, Dissolve到一個火光游離的祭盆, 晚飯後的夜裏, 附近一帶的坊眾, 正在祭祀.
** 祭盆前, 祖母亦在喃喃的燒衣, 大耳牛幫忙着摺衣紙.

大耳牛: 阿嫲, 乜你燒咁多嘢俾阿爺架, 佢無咩?
祖母: ( 唏噓 ) 你阿爺佢, 成世人都好苦架! 唉, 做人, 好話唔好聽, 正所謂…… 苦海無邊!
大耳牛: 苦海無邊? 咁…… 阿爺即係响邊呀?
祖母: ( 凝望向遠方黑暗處 ) 响個海嘅…… 嗰邊囉, 對面岸囉.
大耳牛: 對面岸? 好遠架?
祖母: …… 話遠唔遠, 話近, 又唔近咁啦!
大耳牛: 噢…… 阿嫲, 咁你唔去搵阿爺?
祖母: ( 笑, 怔忡地 ) 快啦, 阿嫲都嗰頭近啦!
大耳牛: 都係唔好, 我唔要阿嫲走!
祖母: ( 慈愛地 ) 你咁掛住嫲嫲咩?
大耳牛: 係呀!
祖母: ( 嘆喟 ) 不過, 終有一日, 嫲嫲都要走架……
大耳牛: 嫲嫲唔准走! 唔准走!
祖母: 唉, 呢D嘢, 唔到嫲嫲話事架.
大耳牛: ( 不捨地依偎着祖母 ) 嫲嫲唔好走……

** 祖母看着祭盆掩映的火光, 摟着孫兒, 亦有點難過.

祖母: 傻仔!
大耳牛: …… 咁第時, 如果我想見番嫲嫲, 有無得見呀?
祖母: 好難架…… 好難架…… ( 緬懷 ) 不過, 以前嫲嫲個嫲嫲, 教過嫲嫲一個方法.
大耳牛: 咩方法呀?
祖母: 佢話, 人呀, 只要肯放棄最心愛嘅嘢, 冚把冷都唔要, 掟晒落個苦海, 將個苦海填滿佢, 就可以同親人重逢……
大耳牛: 真嘅? 我唔信!
祖母: 我嫲嫲係咁講架, 不過, 你要真係捨得, 掟晒最心愛嘅嘢至得噃!
大耳牛: ( 半信半疑 ) 真係?……

** 大耳牛稚氣地聽着, 這時, 一個街坊燒完衣紙, 向空中灑一把又一把的銅幣.
** 銅幣閃亮, 大耳牛跟其他街童們, 一哄上前搶拾.
** 孩子們搶拾之際, 漫天銅幣的夜空中, 一輛Pan Am飛機隆隆地劃過, 往美國飛去.
** 也許, Flora就坐在裏面……

Fade out:
第38場

時: 秋日 ( 暴風雨 )
景: 鞋檔 ( 內/外 )


** 鞋檔前的帆帳, 撲撲的翻動.
** 鏡頭拉開, 只見颱風虎虎, 猛烈地吹襲着; 大雨傾盆洒下, 街道上蕭條無人, 父親與母親趕緊收拾, 準備關門.
** 慌亂間, 父親瞄見Desmond仍待在收音機旁, 聽着點唱.

許綺年: Lotus嘅版本, 大家聽得多嘞, 而家我要為聽眾Desmond Law, 點唱俾佢一位已經離開咗香港嘅朋友Flora Liu聽, 呢首原裝版本, 由Timi Yuro所唱出嘅 “Interlude”……
Desmond: ( 坐直身子, 精神一振 )
許綺年: 不過, 响播出之前, 節目要暫時中斷一下, 交俾天文臺, 播出一段特別報告……
Desmond: ( 失望地躺後 ) 哎……
黃南施: 天文臺响下午四時十分, 改掛十號風球, 颱風貝蒂, 正以時速一百七十海浬, 從東北偏東, 正面吹襲本港……

** 心情本已不佳的父親, 看見兒子的慵懶頹態, 不禁怒上心頭.

父親: ( 破口大罵 ) 成日掛住聽收音機, 打到嚟啦, 幫吓手啦!

** Desmond這才如夢初醒, 急忙坐起, 替父親關門.
** 收音機開始播出原裝版本的 “Interlude”, 歌聲沉鬱, 別有一種成熟的、痛定思痛的滄桑.

歌聲: Time is a like a dream
                And now for a time you are mine……

** Desmond像父親平時一樣, 放門檻在地面, 再直一、直二; 橫一、橫二…… 的逐隻門放上去, 一邊聽着當日的歌, 但覺百般思念, 湧上心頭.
** 他聽着聽着, 一時拿揑不牢, 木門脫手拍向鞋櫃, 「砰」的一聲, 差點沒把鞋櫃給打破.

父親: 姐手姐腳! 係咪未食白粉呀?
Desmond: ( 被搶白, 反駁 ) 我一早話咗, D門同條門檻, 角度唔夾架啦!
父親: ( 料不到兒子反脣相稽, 更怒 ) 仲駁咀! 你讀書咁叻, 就唔駛兩科肥佬啦!
Desmond: 我肥Chemistry同History, 唔係肥Geometry!
父親: 唔好同我講英文! 最憎人同我講英文!

** 父子倆忽地吵起來, 風勢增強, 情況更亂; 母親見勢色不對, 慌忙介入, 卻力勸無從.

母親: 兩仔爺, 一人少句啦!
Desmond: 哼, 考試嗰日, 如果我唔係唔舒服, 我會肥!?
父親: 唔舒服? 你姓賴架?
Desmond: 而家我肥佬, 淨得你唔開心咩? 我仲唔開心過你呀!
父親: 你想個老豆開心, 就打醒精神, 唔好成日洽眼瞓, 成日遊魂……

** 風刮得更勁, 鬼哭神號一樣, 檔口四周都搖撼漏水.
** 母親把臉巾、衣物塞向窗縫門腳, 但家中雜物仍盡濕透, 一地是水.
** 大耳牛嚇至縮在閣樓, 面青唇白.

大耳牛: 阿爸! 阿媽……
母親: ( 發脾氣 ) 兩仔爺收聲呀! 風大雨大, 夾手夾腳收檔罷啦!

** 母親話猶未了, 風勢驟然再增強, 竟把檔口的大門一下子吹開, 木門一隻接一隻, 骨牌般扯走!
** 檔內的一些雜物同時扯出街外, 包括那個收音機, 連着電線飛脫, “Interlude” 的歌聲, 亦嘎地在半空停住, 只餘下收音機繼續飛散在風中.

歌聲: What seems like an interlude now
                Could be the begin –-

** 傢具翻騰, 風雨更勁, 如入無人之境, 檔頂亦開始「裂裂」作響, 似會隨時揭起.

母親: ( 亦嚇至驚叫起來 ) 哇! 老豆呀!

** 父親一懍, 跨步就踏上滿佈工具鐵釘的工作檯, 也不覺痛, 只猛力拉着檔頂.

父親: 唔驚! 有我保住個頂! ( 一臉雨水 ) 做人, 最緊要保住個頂!

** 父親粗壯的背影, 巨人Hercules般拉着檔頂, 渾身濕透, 但仍氣如山嶽的拉着.
** 但話猶未了, 檔架四柱已開始搖墜, Desmond慌忙衝前, 與母親合力抱着檔架, 才勉強保住檔口的其餘部份.
** 三父子堅守着最後防線之際, 一聲巨響, 鞋櫃終於裂開 --
所有鞋子都乘着風勢, 扯向街外, 漫天飛舞!
** 三人拉着檔架, 欲救鞋子, 卻無能為力, 只能眼巴巴的看着它們在空中飛散!
** 閣樓上, 大耳牛死命抱着他那一書包偷回來的東西, 驚惶哭叫!
** 一家人目送着隨風四散的鞋子, 心痛不已……

Fade out:
第39場

時: 秋日
景: 鞋檔附近/港九街道


** 暴風雨終於過去, 全港各地, 都滿目瘡痍; 鞋檔前後, 亦同樣傷痕處處.
** 大耳牛一家子, 在附近一帶, 拾回散落的皮鞋, 有些給吹至幾條街外, 有些半淹在水中, 大部份都已不能再賣.
** Desmond與大耳牛兄弟倆幫忙着父母, 默默檢拾.
** 傷感的沉默中, 忽然間, Desmond抱着五六對鞋, 「噗」的一聲, 就暈倒在濕滑的地上!

母親: ( 大吃一驚 ) 阿哥, 你做咩呀!?

** 父親亦嚇一跳, 急忙扶起半昏迷的兒子, Desmond竭力要爬起來, 卻竟屢爬不起.
** 母親慌忙跑到老裁縫處, 欲借電話打999.

母親: 何伯, 借個電話打打!
老裁縫: 哎, 羅師奶, 個電話壞咗呀!
母親: 吓!?

** 父親一聽, 再不打話, 俯身就把兒子扛在背上, 飛奔往街口, 母親慌亂地追隨.
** 大耳牛目送着父母與哥哥, 消失在細雨中.
** 大人們都走了, 剩下他獨個兒, 坐在那棵斷樹上, 頭髮濕亂, 楞楞地守候着家園……

Cut to:
第40場

時: 秋夜
景: 醫院( 內/外 )


** 醫院外, 大溝渠嘩喇喇的奔流着雨水, 瀑布一樣.
** 父妻倆穿着又笨又醜的雨褸, 相扶走下濕滑的斜坡, 呆呆的一步一步走着……
Inter-cut剛才醫生房內, 醫生帶來那傷心欲絕的消息.

                                X X X

** 醫生房的窗前, 仍淅瀝淅瀝的滴着雨水.

父親: ( 一頭霧水 ) 醫生, 你話我個仔…… 咩過多話?
醫生: 白血球過多.
母親: ( 不祥地 ) 咩叫…… 白血球過多呀?
醫生: 即係血癌.
母親: ( 一怔, 仍不大肯定 )…… 即係Cancer?
醫生: 係.

** 父妻倆大吃一驚, 一下子呆在當場, 完全不知如何反應.

父親: ( 良久 ) Cancer? 咪無得醫?
醫生: 又唔係百份百嘅.
母親: …… 咁幾份幾呀?
醫生: 間唔中, 有一個咁啦.
父親: 嘎…… ( 激動地 ) 無可能嘅! 我個仔咁生猛, 唔會嘅!!
母親: 係囉, 醫生, 會唔會驗錯呀? ( 取出錢包, 悄聲 ) 醫生呀, 我呢度有少少錢, 不如, 你幫我個仔驗多次……
醫生: ( 一笑, 搖頭 ) 算啦.
母親: 唔係呀, 醫生, 真係哩……
醫生: 我地驗清楚架啦, 呢種病, 越後生, 身子越好, 病徵越易Check.
母親: 醫生…… 你咩意思呀?
醫生: 你個仔D 白血球增加得好快, 而且集結晒响個腦同脊椎, 白血球太多, 紅血球相對唔夠, 氧氣供應自然少, 佢個腦、同佢個身體, 都唔可以再操勞, 記住.
父親: ( 緊張 ) 我個仔讀緊書架噃! 仲好叻添, 個腦唔操勞點得?
醫生: ( 正色地 ) 我老實話你聽, 就算佢想操勞都無用, 佢而家嘅精神同體力, 根本就集中唔到, 操勞唔到!

** 夫妻倆對望一眼, 忽地明白過來, 兒子的學業和運動同時退步的真相, 內疚不已……

Cut to:
第41場

時: 秋夜
景: 鞋檔 ( 閣樓 )


** 夜深時份, 雨已停, 夫妻倆拿着一包宵夜, 回到家門.
** 鞋檔已一、兩天沒做生意, 冷清地佇立在巷口, 兩人輕輕推開新修補的檔門進屋.

父親: ( 悄聲 ) 怕且兩個都瞓晒啦.
母親: ( 同樣悄聲 ) 咁唔好嘈佢地啦, 不如?
父親: 啊…… 不過, D宵夜點呀?
母親: 擺入紗櫃先啦.
父親: 等我上去睇過……

** 父親輕輕地爬上閣樓, 偷看兩個兒子.
** 大耳牛已歪七扭八的呼呼大睡, Desmond卻仍屈着身子, 在低壓的環境裏, 勉力溫習, 背誦着一些跟周遭毫不搭配的課文.

Desmond: Assuming that pressure remains constant, a rise or drop of absolute temperature of a gas sees a proportional rise or drop in volume. The volume increases by 1/273 of its volume at 0°C for every degree Celsius that the temperature rises……

** Desmond死命把化學公式塞進腦袋, 但明顯地有點力不從心; 父親靜靜的看着, 鼻子不禁一酸.
** Desmond回身, 見父親在梯頂冒出頭來, 關切地看着自己, 想起自己曾經頂撞他, 同樣有點難過.

Desmond: 爸……
父親: 未瞓咩?
Desmond: 未……
父親: 買咗宵夜俾你.
Desmond: 宵夜…… ?

** 兩父子都不大習慣與對方溝通, 場面有點尷尬.
               
母親: ( 亦在梯頂冒出來 ) 落嚟食啦! 趁熱啦嘛, 書日日都有得讀!
父親: 係囉, 聽阿媽話啦!
Desmond: 啊……

** Desmond奇怪地爬下樓梯, 只見母親已攤開報紙, 放好宵夜.

母親: ( 滿臉笑容 ) 食豬紅粥啦!
Desmond: 豬紅粥?
母親: 係呀, 補血呀, 聽講……

Cut to:
        
第42場

時: 冬日
景: Montage


大耳牛: ( V.O.) 打完風之後, 唔知點解, 阿爸同阿媽都無以前咁惡, 又好少再問我中文教乜、英文教乜, 不過, 就成日四圍問D人好多嘢, 但係, D人個個都無阿哥咁叻, 乜都唔識答, 蠢到死……

** Montage夫妻倆四出打聽血癌的療法:
不同的場合, 不同的親戚朋友, 都有不同的見解, 眾說紛紜.
但各人對這種新病症, 其實都一知半解, 又不擅詞令邏輯, 只越說越混亂, 越說越難明.
** 這一場的雙親打聽, 與下一場的校際問答比賽Inter-cut, 成強烈對比.

Inter-cut with:

第43場

時: 冬夜
景: 錄影廠


** 電視臺內, Desmond代表學校, 出賽「校際問答比賽」, 坐在隊長的正中位置.
** 比賽激烈地進行, 主持人越問越快, 也越問越深, 各校不斷搶答, 爭分奪秒.
** Desmond帶隊按鈕答問, 不論天文地理、文學數學, 同樣回答得快而準, 接連替學校搶分, 開始拋離對手……

                                X X X

主持人: 邊個國家 嘅科 學 家, 發明發電機?
Desmond: 英 國 科 學 家 Michael Faraday!
主持人: 啱! 中國歷代王朝中, 邊一個國祚最長?
聖士提反: 唐朝!
主持人: 錯! 有無其他學校回答…… ?
Desmond: ( 按鈕 ) 周朝!
主持人: 啱!

** 計分牌跳動, 男拔萃開始領先.

X X X

主持人: 如果2x.8x = 64, x等如幾多?
Desmond: 3/2
主持人: 啱! 春秋時代, 最先稱霸嘅係……
聖士提反: 齊桓公!
主持人: 啱! 日俄戰爭响邊一年爆發?
聖士提反: 1905年!
主持人: 錯! 有無其他學…… ?
英華: ( 按鈕 ) 1904年!
主持人: 啱!

** 三家學校並駕齊驅, Desmond瞄一眼計分牌, 有點緊張.
        
                                        X X X

主持人: 好, 而家到最後三條問題……

** 計分牌上, 男拔萃僅勝兩分, 三間學校的隊長都緊按着鈕, 嚴陣以待.

主持人: 紐約Times Square嘅正確中文譯名係乜嘢?
聖士提反: 時代廣場!
主持人: 錯! 有無……
Desmond: ( 按鈕 ) 時報廣場!
主持人: 啱! 文藝復興嘅起源地係邊度?
Desmond: ( 再按鈕, 卻忽然喃喃地說不出答案 ) 佛…… 佛……

** Desmond但覺滿腦子空白, 計時器「啲噠啲噠」跳動, 其他隊友焦急地看着他.

主持人: 時間過, 有無其他學校回答 ?
聖士提反: 佛羅倫斯!
主持人: 啱! 最後一條問題!

** 三間學校更加緊張, Desmond抖擻一下精神, 全力再赴.

主持人: 中國邊個皇帝, 有「十全老人」嘅稱號?
Desmond: ( 再按鈕搶答 ) 噢…… 唐太宗! 唔係, 周文王! 唔係……
主持人: 時間過, 有無其他學……
聖士提反: ( 按鈕 ) 乾隆皇!
主持人: 啱!


** 終於, 完場的鈴聲刺耳地長鳴, Desmond學校大熱落敗!
** 隊友們默默地下臺, Desmond在對手的歡呼聲中, 內疚地呆在隊長的座位裏……


Cut to:



第44場

時: 冬夜
景: 裁縫店 ( 內/外 )


** 裁縫店的電視機, 原來正播送着這場「問答比賽」, 街坊們擠滿了店內外, 既失望、又難過、更無法相信地目睹着Desmond落敗……

Cut to:

第45場

時: 冬夜
景: 鞋檔 ( 內/外 )/ 小巷


大耳牛: ( V.O.) 不過, 打完風之後, 阿哥就越來越唔鍾意出聲, 後尾有一晚, 我聽到大伯、阿爸、阿媽同阿哥傾偈, 話要帶佢去旅行……

** 夜深時候, 大耳牛惺忪地醒來, 爬下閣樓.

大耳牛: 阿爸, 口乾! 阿媽……

** 但閣樓下不見父母, 大耳牛探頭四望, 隱約見巷尾的理髮檔, 有微弱燈光.
** 大耳牛好奇地摸過小巷, 夜裏, 他牆上的塗鴉, 看來有點超現實地怪異……

Cut to:
第46場

時: 冬夜
景: 理髮檔


** 理髮檔內, 大伯父與父親母親, 各坐在一張理髮椅上, 故作若無其事、但演技其實不佳地跟Desmond商議.

父親: 無…… 阿爸諗住, 趁放假, 叫阿媽帶你去北京行吓, 順便探個世叔伯……
Desmond: ( 奇怪 ) 探個世叔伯? 我地北京有世叔伯咩?
父親: 噢, 無…… 遠房嘅.
大伯父: ( 幫口 ) 係呀, 最近至搵返嘅…… 串連吖嘛! 串連碰返嘅! 話未見過你, 想見吓喎!
母親: 係囉, 阿哥, 你咪一向好鍾意北京嘅? ( 高興地, 自作聰明 ) 晚晚擒上閣仔嗰陣, 你同細佬兩個, 都話返北京格……
Desmond: ( 狐疑 ) 淨係我去呀?
母親: 係呀…… 細佬留响企, 陪阿爸!

** 聽到這裏, 大耳牛已忍不住大叫.

大耳牛: 北京? 我又去!
母親: ( 一怔 ) 細佬, 做乜你仲唔瞓呀?
大耳牛: 阿爸, 我又要去北京!
父親: 細蚊仔之家, 去咩吖去! 阿爸都唔去……
大耳牛: ( 刁蠻如故 ) 唔制, 阿哥去我又去! 我又去!
母親: 細佬乖, 响屋企陪阿爸, 好唔好?
大耳牛: 唔好!
母親: 聽話啦, D車飛好貴架!
大耳牛: 你好似睇戲咁, 同個帶位講價咪得囉!
母親: 火車無價講架!
大耳牛: 唔制! 唔制! 唔制!

** 大耳牛鼓漲着氣走回鞋檔, 眾人也不管他.

大伯父: 大耳牛? 大耳牛……
父親: 咪鬼理佢, 一日扭計!
母親: 係囉, 縱壞晒! 嬲啦嬲啦, 嬲飽佢啦! ( 又唬他 ) 嬲完生炸腮!

** 話是這麼說, 母親還是忍不住, 回頭看小兒子一眼.
** 卻見大耳牛坐在小巷中間, 頭上戴着那個金魚缸, 發着脾氣; 透過玻璃, 鼓漲的小臉龐, 還真有點像生炸腮.

母親: ( 啼笑皆非 ) 除咗佢啦, 細佬, 焗傻你呀! 真係想生炸腮咩?
大耳牛: ( 隔着金魚缸, 含糊地叫 ) 糊…… 糊……
母親: 細佬, 除咗個金魚缸佢啦!
大耳牛: 我要去北京! 我要去北京玩!
父親: 阿哥唔係去北京玩呀, 阿哥去探世叔伯呀!
大耳牛: ( 又叫 ) 糊…… 糊……
Desmond: ( 忽地起疑 )…… 點解細佬唔駛見世叔伯嘅?
父親: 吓, 啊……
大伯父: ( 為免聰明的Desmond起疑 ) 唏, 帶埋細佬去啦! 佢兩兄弟成日攬頭攬頸, 唔俾佢去, 咪盞佢成日寃住老豆! ( 使眼色 )
母親: ( 遲疑 ) 係就係, 不過……
大伯父: 唔駛不過啦, 細佬嗰份, 歸大伯父!
父親: 阿哥, 咁點得…… ?
大伯父: 有乜得唔得? 咪講咁多, 一於咁話啦!
大耳牛: ( 脫下金魚缸, 興奮地又叫又跳 ) 好嘢, 多謝大伯父!
母親: ( 勉為其難 ) 咁…… 好啦好啦, 不過, 細佬, 你要乖架噃!
大耳牛: 我乖, 我乖!

** 大耳牛高興得又叫又跳, 旅行在即, Desmond也開心起來, 畢竟年少, 剛才的疑心又散去了.
** 陋巷微弱的燈光中, 洋溢着新希望的歡欣……

Cut to:
第47場

時: 冬清晨
景: 鞋檔 ( 內/外 )


** 惺忪的清晨, 天還未亮, 穿得臃腫非常的一家三口, 提着大包小包行李, 各懷着不同的情緒出發.
** 父親獨個兒站在鞋檔前, 怔忡揮送.
** 母親忐忑地回望丈夫, 在這一瞬間, 小夫妻倆竟有點依依不捨……

                        Cut to:
第48場

時: 冬日/夜
景: 火車 ( 內 )


** 北風虎虎, 京粵火車「轟隆轟隆」地開動.
** 硬座席上, 一家三口分佔兩張座椅, 跟其他的老百姓、工農兵、文工團, 以及無數的行李, 擠在一起.
** 母親滿懷心事地望着窗外, 一向精力充沛的Desmond反而已在對面的座位, 沉沉睡去.
** 坐在母親身畔的大耳牛感激父母讓自己隨行, 倒真的努力温習起來, 還傻氣地倒轉背誦着26個英文字母.

大耳牛: ( 跌跌碰碰地 ) Z, Y, X, W, X, Y, 唔係, Z, Y, X, W, V, U, T, U, V, 唔係, Z, Y, X, W, V, U, T, R, S, 唔係, Z, Y, X, W, V, U, T, S, R, Q, P……

** 窗外, 不同的光影, 悠然流進車廂.

                                X X X

** 母親買了三個盒飯, 跟兩個兒子分吃.
** 車廂擠逼, 心情又壞, 母親吃得十分辛苦; 兩個兒子倒是邊吃邊看出窗外, 一切都陌生而有趣.
** 大耳牛吹一口氣在窗上, 畫一個財叔公仔, 但覺財叔一直殺上北方救國, 興奮莫名.

                                X X X

** 火車不住往前, 日夜交替.
** 最後, 清晨裏燈火通明、別具氣派的北京站, 終於倒影在母子三人擠看在窗前的臉上……

Dissolve to:

第49場

時: 冬夜 ( 雪 )
景: 醫院賓館 ( 內/外 )


** 風雪中的醫院附屬賓館, 住滿了四方八面來診症的家屬與病人, 亂紛紛、鬧哄哄.
** 大耳牛一家三口, 根本找不到房間, 只能睡在三樓走廊外的床鋪, 母親睡一張, 兩個兒子合睡一張.
** 北風凜冽, 兩兄弟冷得臉頰通紅, 但首次遠行, 興奮難眠, 躲在被窩裏玩耍.

大耳牛: ( 頑皮地伸手進哥哥頸後 ) 咭, 凍柑!
Desmond: ( 報復 ) 凍柑番你!

** 兩兄弟年少無知, 玩作一團.

大耳牛: 雪雪, 好凍呀, 北京!
Desmond: ( 摟着弟弟 ) 係呀, 凍過閣仔好多呀!

** 嘻鬧間, 深宵街外, 傳來小卡車的聲音; 兩兄弟褸着綿被, 像個孖頭的僧人一樣, 伏在窗前偷看.
** 小卡車急停在醫院外, 尾板上躺着一個傷者, 幾個家屬從卡車走下, 一個奔進醫院, 兩、三個留下看護.
** 傷者滿身鮮血, 不住抽搐, 情況極為嚴重.
** 天氣寒冷, 每個人的口中, 此起彼落地噴着大口大口的霧氣, 尤以傷者所噴出的, 最深最長.
** 醫院內跑出兩個救護員, 一見傷者的傷勢, 便絕望地搖頭.

救護員: ( 普通話 ) 救不了, 救不了……
家屬: 求你了, 試試看吧!
救護員: ( 嘆氣 ) 唉, 真救不了……
大耳牛: ( 奇怪又害怕 ) 阿哥, 咩叫「Jill Bull鳥」呀?

** Desmond沒有回答, 只是凝看着救護員盡最後努力, 抬傷者進院, 眾人口中的霧氣, 仍在此起彼落.
** 忽然, Desmond看見掙扎着的傷者, 嘎地停住抽搐; 張大的咀巴, 也不再噴出霧氣了!
** 家屬們也同時察覺, 號啕大哭起來!
** 大耳牛不明白究竟發生什麼, 第一次目睹死亡的Desmond, 卻看得十分激動, 慣性地緊摟着弟弟.

救護員: ( 嘆氣 ) 早說了, 救不了……
大耳牛: 阿哥, 咩叫「Jill Bull鳥」啫? 哥……

** 救護員把死者抬進醫院, 轉瞬間, 一切的哭叫, 都消失在寒風裏, 只留下血漬斑斑的雪地.

大耳牛: ( 害怕 ) 哥, 做咩呀? 嗰個人係咪死咗呀?
Desmond: …… 係.
大耳牛: 阿哥, 我好驚呀!
Desmond: ( 硬撑, 但其實同樣害怕 ) 唔駛驚, 阿哥响度, 唔驚!
大耳牛: ( 顫抖着 ) 阿哥…… 不如我地返屋企啦!
Desmond: 返屋企?
大耳牛: ( 回頭就叫母親 ) 媽, 返屋企! 我要返屋企!

** 靜夜中, 大耳牛的叫聲份外刺耳, Desmond欲阻無從.
** 但母親原來已經醒來, 一直擔心地看着兩個目擊着死亡的兒子, 不知從何說起.

母親: ( 嘆氣 ) 細佬, 乖啦, 咪一時又要跟上嚟, 一時又要返落去啦!
大耳牛: 阿媽, 我好驚呀, 我想返屋企!
母親: 過兩日添啦…… 等阿哥睇埋世叔伯先啦!
大耳牛: ( 野蠻地 ) 唔制, 我聽日就要返屋企! 聽日就要!
母親: 細佬, 聽話啦……
大耳牛: ( 大聲 ) 我唔聽!
母親: ( 終於爆發 ) 好, 你扯啦! 我同阿哥留响度見世叔伯! 你自己扯啦!
大耳牛: ( 一怔, 哇地哭出來 )……
母親: 你扯啦! 扯呀!
        
** 一向驕縱的太耳牛大哭起來, 母親亦難過得氣呼呼.
** 看着母親, Desmond隱然明白, 中間有他不知道的真相 -- 他們是暫時不能回家了.

Desmond: ( 哄弟弟, 其實自己亦十分害怕 ) 殊…… 細佬, 唔怕!
大耳牛: ( 仍哭個不休 )……
Desmond: 細佬, 你大個仔啦, 有咩好怕呀? 你又話大個要學阿哥, 乜都唔怕嘅?
大耳牛: ( 點頭, 努力不哭 )……
Desmond: 嗱, 咁而家你攬實阿哥, 學阿哥咁, 乜都唔怕, 好唔好?
大耳牛: ( 嗚咽地 )…… 啊!

** Desmond摟着大耳牛, 兩兄弟壓抑着害怕, 看着黑暗的前方, 看着風雪交加的十字街頭.
** 逐漸, 地上的血迹, 也被白雪一點一點的淹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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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場

時: 冬日
景: 北京醫院 ( 內/外 )


** 白雪淹蓋的血地 Dissolve至母親悲哀的臉上; 她對面的北京醫院年邁中醫師, 向她無奈地搖頭.
** 母親來時, 雖已作了最壞打算, 但真正聽到絕望的診斷, 仍是無限悲傷.
** 窗外不遠, Desmond默默看着那不斷搖頭、口中喃喃說着「救不了」、「救不了」的中醫, 開始明白一切.
** 他少年的臉上, 慢慢浮現出一種叫人心碎的絕望.
** 但醫院外的雪地, 大耳牛卻已經恢復頑皮了, 傻氣地不住向牆壁扔雪球.

大耳牛: ( 叫過來 ) 哥, 睇!

** 大耳牛不住的扔, 雪球黏在牆上, 搖晃幾下, 卻不掉下.

大耳牛: ( 咭笑 ) 哈哈, 唔跌架! 哥, 見唔見呀? 唔跌架!
Desmond: ( 茫然 ) 見, 見……
大耳牛: 哈! 再扔過! ( 又扔 ) 睇, 阿哥, 都係唔跌架!

** 大耳牛傻笑之際, 一個雪球搖晃了幾下, 終於掉下; 然後, 其他的雪球也一個接一個的, 紛紛墜下來.

大耳牛: ( 高興如故 ) 噢, 跌晒囉! 哥, 見唔見呀? 跌晒囉!
Desmond: ( 點頭 )……

** 母親恍惚地拿出錢包, 從其中一格取出港幣付診金, 發覺錯了, 又從另外一格取出人民幣.
** 她一邊慌亂地點算, 一邊看着窗外的大小兩個兒子, 悲從中來……

Dissolve to:
第51場

時: 冬夜
景: 鞋檔 ( 內/外 )


** 深夜, 父親仍在枯燈下孤獨地工作.
** 他爬上皮革架, 取下一塊特別柔軟亮澤的羊皮, 細意剪裁……
** 然後, 他把那塊羊皮鞋面, 拉緊得平平滑滑的, 固定在鐵腳上, 再用一個小鐵鎚, 小心地輕輕敲打……
** 接着, 他在鞋飾之中, 挑選一些特別精緻的出來, 細意配襯……

Cut to:
第52場

時: 冬日
景: 鞋檔 ( 內/外 )


** 急景殘年中, 母子三人又回到香港.
** 街頭巷尾的店鋪, 盡都貼上「歲晚酬賓」、「大減價、益街坊」之類紅紙.

大耳牛: ( 高興如故 ) 好嘢! 返屋企, 返屋企!

** 大耳牛踏進檔口, 便看見白禮義坐在那兒, 正在跟父親爭辯.
** 氣氛顯然不佳, 但少不更事的他, 卻不知就裏, 高興地蹦跑上前.

大耳牛: 哈囉!
白禮義: ( 漫應一下 ) Hi, kid. Long time no see!
大耳牛: 聽住…… 喂, 哈囉, 聽住呀!
白禮義: ( 心不在焉地 ) 聽咩呀?
大耳牛: ( 立正身子, 張大嗓門 ) Z, Y, X, W, V, U, T……

** 大耳牛有理無理, 便表演他在旅途上, 終於練成的絕活 -- 「倒轉唸英文」.
** 大耳牛洋洋自得, 但白禮義卻無心理會, 繼續跟父親爭拗.

白禮義﹕ 嗱, 「大寫」話, 每檔加廿蚊; 過時過節, 就一個「綠衣」再加五雞嘢!
父親: ( 漲紅着臉 ) 咁…… 即係趕絕我啫!
白禮義﹕ 上頭講嘅, 唔係我講嘅!
大耳牛: S, R, Q, P, O, N, M……
父親: ( 負隅頑抗 ) 我响深水埗擺檔, 都十幾年啦, 減D都唔得?
白禮義﹕ 深水埗咪算平囉, 你去問吓旺角、油麻地, 度度都乸脷過你呀!

** 大耳牛聽着、聽着, 背誦的聲音開始慢下來.

大耳牛: L, K, J, I, H, G……
父親: 咁我俾唔起吖嘛!
白禮義﹕ 咁你而家係咪話No吖? 係嘅, 我返去同「大寫」講, 聽日寮仔部會有人嚟, 幫你搬屋!
父親: ( 動怒 ) 我而家係話無, 唔係話No! 得唔得?

** 倔強的父親正欲發作, 母親已上前緩和氣氛.

母親: ( 做好做醜 ) 我度有, 我度仲有.

** 母親又拿出那個小錢包, 取出一些港幣給白禮義.
** 大耳牛看見父親忽地靜下來, 頹敗地嘆一口氣; 又看見哥哥冷冷的看了白禮義一眼, 疲乏憎厭地爬上閣樓.
** 大耳牛只看得似懂非懂, 倒轉背誦着的英文, 也剛唸完, 嘎地停在僵冷的空氣裏……

大耳牛: F, E, D, C, B…… A!

Fade out:
第53場

時: 冬晨
景: 鞋檔 ( 內/外 )


** 清晨, 鞋檔門外的那棵斷樹, 肅殺在晨霧中.

大耳牛: ( V.O.) 返香港之後, 阿哥就成日匿埋响北京, 即係閣仔, 仲懶過我, 日日瞓覺, 唔返學, 每朝早得我一個人, 自己起身, 自己着校服, 自己返學……

** 大耳牛爬起床, 獨個兒躺着穿校服, 再攀下樓梯.
** 母親憐愛地看顧幼子, 坐在那棵斷樹上吃早點, 再目送他上學.
** 閣樓上, Desmond打開小窗, 同樣落寞地看着幼弟孤獨上路.
** 大耳牛孤單的小身影, 在路口的水龍頭處, 側仰着頭喝水, 更覺牛氣而脆弱……

Cut to:


第54場

時: 冬日
景: 公立醫院 ( 內/外 )


大耳牛: ( V.O.) 後尾阿哥越來越睏, 又越來越怕嘈, 就搬咗去醫院住, 我想跟埋去, 不過阿爸唔俾. 醫院嗰度好高, 可以企起身着校服, 不過, 阿哥而家無再返學, 又好少企起身……

** 公立醫院內, 病情惡化的Desmond躺在床上, 臉色淡白透紅, 卻竟比健康時更秀美了.

Desmond: 姑娘…… 唔該俾杯水我, 姑娘……

** 但護士們走來走去, 都詐聽不見.
** 旁邊, 一個同病相憐的老伯, 把自己的暖水壺遞給他.

老伯: 頸渴呀? 細路, 飲住我D先啦.
Desmond: 阿伯, 唔駛, 我問姑娘攞得啦, 姑娘……
老伯: 飲住先啦, 咳…… 你屋企人嚟之前, 無人「蘇」你架!
Desmond: 噢, 唔該阿伯. ( 接過暖水壺, 喝水 )
老伯: 細路, 你咩病呀?
Desmond: 我…… 貧血!
老伯: 啊, 貧血, 小事啫, 後生仔, 運動吓就得…… 咳! 阿伯就嚴重過你多多聲咯!

** Desmond細看老伯, 骨瘦如柴, 顯然病況甚重.

Desmond: ( 安慰 ) 阿伯, 你面色都幾好吖.
老伯: 細路, 我知你乖, 想氹阿伯開心, 不過…… 我地既然响得…… 响得同一處哋, 就一齊開開心心過啦!

** Desmond勉強一笑, 高興總算有個伴兒.
** 這時, 母親挽着兩大袋日用品走進, 擠着滿臉過份開心的笑容.

母親: 阿哥, 阿媽嚟咗呀……

** 還未說完第二句, 一剎間, 護士、阿嬸、男工等已紛紛現身, 斟茶遞水, 換這換那, 都在借故索錢.
** 母親欲討價還價, 卻居然不得逞, 初次完全處於下風, 被逼肉痛地一一付過, 每人兩塊, 才打發眾人離去.

Desmond: 媽!
母親: ( 見子, 笑 ) 阿哥, 我煲咗啖粥過你, 趁熱啦!
Desmond: 等陣先啦, 媽…… 我無胃口.
母親: 你見點呀, 好D嘛?
Desmond: 我無嘢, 好好多啦!
老伯: ( 搭口 ) 師奶, 你個仔, 好乖架…… 咳! 咳!

** 老伯話猶未了, 又咳嗽大作, 還嘔吐不休, 情況甚不樂觀.
** 護士厭煩地過來, 一派晚娘臉的把他推走, Desmond忐忑目送老伯衰弱的身體, 消失在門外.

母親: 阿伯咁大年紀, 怕且…… 都差不多咯.
Desmond: ( 愣愣地 ) 我啱啱先識佢架喳!

** 這時, 另一個護士拿着一根粗大嚇人的針筒, 走向Desmond.

護士: ( 粗魯地捋起Desmond的手臂 ) 抽血!
母親: 姑娘, 輕D手吖, 唔該…… ( 又遞過兩塊錢 )
護士: ( 咀一藐 ) 真係咁 輕手呀?
母親: ( 忍氣 ) 姑娘, 老老實實, 真係得咁多!
護士: 好!

** 護士隨手就一針, 鮮血湧進針筒, Desmond痛得要命.

母親: 姑娘, 人心肉做啫! 兩蚊都唔算少啦, 公家醫院, 瞓一晚床都係兩蚊啫……
護士: ( 咀又一藐 ) 咁D床位咁抵, 你咪响處瞓多幾晚囉!

** 護士隨手又抽起針筒, 一點豆大的血珠遺下, Desmond今次簡直痛得眼淚直冒, 護士轉身便行.

母親: 姑娘, 藥棉呢? 姑娘…… 正乞兒! ( 問子 ) 阿哥, 你點呀?
Desmond: ( 死頂 ) 媽, 我無嘢!
母親: 叻仔! 你實會好番架, 知唔知? 阿媽對你有信心!
Desmond: …… 我知!
母親: 做人, 總要信! 知唔知呀? 吓? 總要信!

** Desmond再怔忡地點頭; 母親邊說, 邊掏出手帕, 心痛地替兒子抹去那點血珠……

Dissolve to:
第55場

時: 冬日
景: 鞋檔


** 正午時份, 父親在埋首工作.
** 門外, 母親爬上一道高梯頂, 準備替鞋檔的招牌髹新油漆.

母親: ( 叫進來 ) 老豆, 咁油紅色架啦?
父親: 是但啦!
母親: 一於油紅色, 醒目的!
父親: 無生意, 幾醒目都無用啦.
母親: ( 仍保持樂觀 ) 唏, 油咗就有架啦! 做人, 總要信!……

** 父親不再答, 繼續低頭工作.
** 母親開始全心全意地髹招牌, 一邊喃喃地「總要信…… 總要信……」的重覆着.
** 只是, 髹着髹着, 母親的眼睛, 竟泛下了一滴淚來.
** 她趕緊把眼淚揩掉, 怕丈夫看見, 正準備抬頭再髹, 第二滴眼淚又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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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場

時: 冬日 / 昏
景: 公立醫院 ( 內/外 )


** 斜陽夕照, 醫院外的草坪上, 大耳牛蹲在一角, 作一個短跑的起步姿勢, 倒有點臺型功架.
** Desmond坐在旁邊, 疲倦地看着弟弟, 陽光溫暖着他日漸瘦削的骨架; 他的手上, 揑着一封美國來的信, 附有一張照片, 是Flora在加州的生活照.
** Desmond看着照片, 滿懷心事.

大耳牛: ( 自己叫喊, 英文不大準確 ) On your marks! Get set! Go!

** 大耳牛起步, 輪輪盡盡地跳過一排廊柱的倒影, 如跳過一排低欄, 再撲向一條晾衣繩衝線.

大耳牛: ( 高興地 ) 我跑得好唔好呀, 哥?
Desmond: 好…… ( 收起照片 )
大耳牛: ( 敏感 ) …… 係咪唔好呀?
Desmond: 好, 我咪話好囉.
大耳牛: 唔係, 我知你覺得唔好!

** Desmond沒有回答, 只是落寞地看着夕陽, 秀美的眼睛更覺憂鬱.

大耳牛: ( 失望 ) 哥, 我聽晒你教咁跑架啦!
Desmond: ( 哄弟 ) 傻仔, 你跑得好好呀! 第時, 你實跑得快過阿哥添呀!
大耳牛: ( 半信半疑 ) 真係?
Desmond: 係.

** 大耳牛看着哥哥, 但覺他有心事.

大耳牛: 阿哥, 你唔開心呀?
Desmond: 無呀.
大耳牛: 你係咪唔鍾意响度住呀? 你係咪想返屋企呀?
Desmond: ( 苦笑 )……
大耳牛: 我叫阿媽俾你返屋企住吖?
Desmond: 唔駛啦!
大耳牛: 點解呀?
Desmond: 俾到, 阿媽都俾咗啦!
大耳牛: 點解呀?
Desmond: ( 無心機 ) 唔講啦!
大耳牛: ( 追問 ) 點解呀?
Desmond: ( 按捺不住, 晦氣地 ) 成日點解點解、點解點解, 好煩呀! 唔好問啦!

** 大耳牛無故被罵, 一陣委屈, 眼紅紅地走開.
** Desmond知道失言, 上前摟着弟弟, 搔他一下, 又一下, 兩兄弟轉眼又沒事了.

大耳牛: ( 反過來逗兄開心 ) 阿哥, 你唔開心, 我送咗個夜光杯俾你吖?

** 大耳牛從書包中, 掏出那隻夜光杯, 夕陽中, 特別金黃美麗.

Desmond: 唔駛啦.
大耳牛: 咁, 我送咗個木頭公仔俾你吖? 觀音廟架! ( 掏出觀音廟木偶 )
Desmond: ( 搖頭 )……
大耳牛: 一係, 我送咗塊英國旗俾你吖? 消防局架! ( 掏出一面英國旗 )
Desmond: 都話唔駛咯!
大耳牛: ( 着急 ) 咁, 不如我送晒D明星相俾你吖? 睇, 儲齊1到100, 可以換個籃球架! ( 又掏出一大叠明星泡泡糖照片 )
Desmond: ( 澀笑 ) 儲齊1到100? 我出去嗰陣, 都換完啦!
大耳牛: 唔會, 永遠有效架!
Desmond: 講啫!
大耳牛: 佢寫明架, 哥, 你睇, ( 指着泡泡糖盒 ) 永 - 遠 - 有 - 效!
Desmond: 傻仔, 無嘢係永遠有效架.
大耳牛: 咁…… 你唔要呀?
Desmond: ( 搖頭 )
大耳牛: ( 急得想哭 ) 咁你想要咩呀? 哥, 我係偷到咁多嘢喳!

** Desmond強忍着眼淚, 緊緊摟着這個心愛的弟弟……

                                        X X X

** 大耳牛困惑地離開醫院, 背着他的冒牌Pan Am書包, 走下那條每個病人家屬都走過的斜坡.
** 他兩眼漲紅, 不明白為甚麼這許多東西, 都換不回哥哥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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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場

時: 冬夜
景: 水族店


** 大耳牛仍抱着他塞滿賊贜的書包, 坐在第一場的水族店對街, 無聊地看店主收拾.
** 店主替魚缸換水, 一桶桶的倒出店外, 水影反照着這家唯一仍亮着燈的小店, 特別顯得孤清.
** 稍不留神, 一尾魚跳了出來, 在地面一彈一彈; 但店主並不知道, 回身返店.
** 大耳牛看着看着, 忽然高叫過去.

大耳牛: 跳咗條魚呀!
店主: ( 回頭 ) 啊, 係噃, 唔該!

** 店主把魚檢起, 放回缸內.

店主: ( 喃喃地讚許 ) 細路, 真乖……

** 大耳牛楞楞地抱着他的Pan Am書包, 依舊坐在那兒看店主收鋪.
** 然後, 他用幼稚不準、卻奇怪地動聽的聲音, 哼着哥哥那首心愛的 “Interlude”.

大耳牛: ( 唱 ) Time is like a dream
                                        And now for a time you are min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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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場

時: 冬夜
景: 鞋檔


** 嘉頓酒樓的大鐘, 「噹噹」的指向九時了, 大耳牛才懶洋洋地回到家中.
** 母親在巷尾做飯, 剩下父親獨自看檔, 本已不擅做生意的他, 心情欠佳, 正在跟一個客人吵架.
** 大耳牛沒有理會, 跑到熱帶魚缸前, 亮燈, 默默看着.
** 母親聽見父親跟人吵架, 匆忙放下廚具, 跑出來想和緩一下, 但客人已悻悻然走了.

母親: ( 好言相勸 ) 老豆呀, 不如, 你收吓D脾氣啦!
父親: ( 餘怒未息 ) 挑! 咁係佢多餘吖嘛!
母親: 佢多餘, 你都唔係咁講嘢架!
父親: 我係咁講嘢架啦!
母親: 喂, 嗰個客嚟架, 我地等緊錢呀, 而家九點幾仲未開飯呀……
父親: 九點幾? 乜九點幾啦咩? 細佬, 做乜你咁夜至返呀?

** 但大耳牛像沒聽到似的, 只是沒精打彩地從書包中取出夜光杯, 輕輕放進魚缸.
** 夜光杯搖搖晃晃地下沉, 發出神祕的光芒.

父親: ( 勃然大怒 ) 衰仔! 老豆問你呀, 死去邊嚟呀?
大耳牛: ( 驚覺 ) 噢…… 我去咗睇阿哥.
父親: 睇阿哥? 睇阿哥睇到咁夜? 你講大話!
大耳牛: 真架!

** 父親忽然瞄見大耳牛書包內的東西, 大步上前.

父親: 呢D咩嚟架?
大耳牛: ( 一怔 ) 無嘢……
父親: 快D講, 呢D嘢邊度嚟嘅!?
大耳牛: 執嘅!
父親: 咁多嘢得你執?
大耳牛: ( 倔強地 ) 都話係咯!
父親: 仲講大話! 你老老實實講, D嘢點得嚟嘅!?
大耳牛: 都話執嘅咯! ( 晦氣 ) D嘢 -- 都無人要嘅, 冚把冷無人要嘅!

** 父親不由分說, 一巴便摑兒子!
** 大耳牛「哇」地哭出來, 父親舉起一塊皮革再打; 大耳牛呼叫着爬上木梯, 但身上仍捱了幾記, 一條條血痕斗地現出來!

大耳牛: ( 哭叫 ) 好痛呀! 好痛呀!

** 母親既驚愕又心痛, 衝上前阻擋.

母親: ( 護兒 ) 你癲架! 咁打個仔? 打死佢呀!
父親: ( 火遮眼 ) 衰仔! 唔死都無用啦! 阿哥咁多好嘢, 唔見佢學, 淨係周圍去學埋D衰嘢!
母親: 你停手! 停手呀!

** 母親死命擋着父親, 大耳牛乘機爬上閣樓, 躲在上面, 哭至喘不過氣來.
** 樓下, 父親仍在氣咻咻的破口大罵.
** 但他已開始罵得不成章法, 罵兒子、罵自己、罵命運、罵人生, 發洩着半生的不如意.
** 母親在旁, 悲痛地安慰他……

                                X X X

** 夜更深, 水族箱的燈仍亮着, 但熱帶魚大都已休息, 寧靜地半浮半沉.
** 閣樓上, 父親摟着大耳牛, 替他身上被打的血痕搽藥油, 大耳牛也傻氣地自己替一些較小的傷口塗口水.

父親: ( 不擅詞令如故 )…… 痛唔痛呀?
大耳牛: ( 仍含着一泡眼淚 ) 唔痛.
父親: 嬲唔嬲阿爸呀?
大耳牛: 唔嬲.
父親: 今日上咩堂呀?
大耳牛: 中文同英文.
父親: 中文教咩呀?
大耳牛: ( 想, 甩牙但認真地 ) 織織復織織, 木蘭當户織, 不聞機杼聲, 惟聞女歎息. 問女何所思? 問女何所憶? 女亦無所思, 女亦無所憶……
父親: ( 不虞有此 ) 噢…… 英文呢?
大耳牛: A man. A pan. I am a man. This is a pan. A man is holding a pan……
父親: 噢……

** 大耳牛忽然認真地回答, 父親反而聽得迷惑、甚至有點感動起來了.
** 然後, 母親自樓下叫上來.

母親: 開飯啦, 食飯啦!
父親: ( 撫大耳牛頭 ) 乖, 細佬, 落去食飯.
母親: 睇! 細佬, 今晚煎黃花呀!
大耳牛: ( 又扭計了 ) 我唔食魚! 我唔鍾意食魚!
母親: ( 又唬他 ) 唔食魚, 大個唔識游水架!
大耳牛: …… 係咪真架, 爸?
父親: 係, 阿媽幾時呃過你吖?
大耳牛: ( 嘟起小咀 ) 咁好啦……

Fade out:

第59場

時: 冬日
景: 理髮檔/鞋檔


** 長日漫漫, 生意冷清, 大伯父在巷尾的理髮檔, 替唯一的顧客 -- 自己的弟弟 -- 剪頭髮.
** 兩兄弟同樣中年落泊, 心淡地聊着.

父親: 咦, 個Lao Shung佬呢, 哥?
大伯父: 執包袱囉.
父親: 唔啱用呀?
大伯父: 唔係, 講句老實啦, 一日得嗰幾個頭, 仲點養多把口吖?
父親: ( 苦笑 )……
大伯父: ( 端詳弟弟 ) 嘩, 又標咗好多白頭髮喎, 細佬, 駛唔駛幫你染吓佢呀?
父親: ( 望鏡中自己 ) 唔染啦, 染乜鬼吖, 白咪由佢白囉!
大伯父: 染咗見人, 精神D吖嘛.
父親: 我同你, 咪一擔擔! 成日溜溜長, 搵個客都無, 見鬼咩!
大伯父: 是但你啦.
父親: 哎, 有時真係唔明, 我地兩兄弟, 包辦一頭一腳, 斷估實無衰架! 點解會搞到而家咁, 顧得頭嚟, 又顧唔到腳?
大伯父: ( 安慰 ) 咁咪頭痛醫頭, 腳痛醫腳囉! 係呢, 阿Desmond近嚟點呀?
父親: 唔好講啦!
大伯父: 點啫?
父親: ( 說來心煩 ) 隔唔夠幾日, 又話血指數失衡, 又話惡性擴散, 一大堆醫學名詞, 佢識我, 我唔識佢, 淨係知下下都係錢!
大伯父: 咁你手頭夠唔夠呀? 唔夠就出聲喎!
父親: 夠!
大伯父: 係咪真架? 一世人, 兩兄弟……
父親: ( 拍一拍長兄 ) 真, 真!

** 這時, 母親自鞋檔那邊叫過來.

母親: 老豆, 我去睇阿哥啦!
父親: 啊, 嚟, 嚟!

** 父親向大伯勉強一笑, 站起, 抖落一身的碎髮.

Cut to:

第60場

時: 冬日
景: 鞋檔

** 父親匆匆走回鞋檔, 叫住正要出門的母親.

父親: 咪行住……
母親: 做咩呀?
父親: ( 神秘地取出一個盒子 ) 睇!

** 母親奇怪地打開盒子, 只見一對用特別舒服軟皮製造、鞋頭有一個精緻鞋飾的女裝鞋, 出現眼前 -- 就是父親在夜深無人時, 細意特造的那一對.

母親: ( 驚喜 ) 老豆, 你攪乜鬼?
父親: ( 笑 ) 我特登做俾你架! 睇, 羊仔皮, 輕膠底, 雙層加厚, 暗線步, 仲有……
母親: 仲有咩呀?
父親: 你見唔見個蝴蝶花呀?
母親: 見, 見, 快D啦, 我夠鐘去睇阿哥啦!
父親: 俾我講埋先啦, 呢個蝴蝶花, 左右兩隻眼, 特登響裏邊偷薄……
母親: 偷薄嚟做乜呀?
父親: ( 自豪 ) 俾你嗰兩粒雞眼囉!
母親: ( 心下一甜 ) 噢……
父親: 咁你去睇阿哥, 來回上落醫院, 幾遠、幾斜, 都唔怕刮痛啦嘛!

** 父親替母親穿上鞋子, 母親在門前試着走了幾步.

母親: ( 高興 ) 真係幾舒服喎!
父親: 舒服哩!
母親: 老豆呀, 不如幫佢兩個改番個名囉?
父親: ( 一頭霧水 ) 幫兩隻鞋改名? 改咩名呀?
母親: 左邊呢隻叫「難」, 右邊呢隻叫「佳」吖?
父親: ( 笑 ) 快D行啦, 個仔等緊你呀!
母親: ( 出發 ) 睇, 老豆? 一步難, 一步佳; 一步難, 一步佳; 難又一步, 佳又一步……

** 苦中作樂, 夫妻倆忽然變得像兩個小孩.
** 父親目送母親踏着新鞋子遠去, 笑臉中, 慢慢流露出一種人到中年萬事憂的愁緒.

大耳牛: ( V.O.) 一步難, 一步佳; 難一步, 佳一步; 難又咁行, 佳又咁行, 阿媽以前成日唱呢首歌, 不過嗰晚, 阿媽好夜都無返……
Cut to:
第61場

時: 冬夜
景: 鞋檔 ( 內/外 )


** 一個倒轉過來的、鞋檔前的深夜長街, 奇怪地出現.
** 鏡頭Cut回鞋檔, 原來大耳牛正倒轉過來, 仰臥在檔頂, 無聊地望着長街.
** 然後, 他坐回身子, 又無聊地戴上他的金魚缸, 眼前的長街, 忽地又變成一個魚眼P.O.V.了.
** 大耳牛就這樣坐在檔頂, 無聊地獨自玩耍.
** 鞋檔內, 父親一貫地埋頭工作, 兩手弄得髒髒的.

父親: ( 問向檔頂 ) 細佬, 肚唔肚餓呀?…… 細佬?
大耳牛: -- 阿媽幾時返呀?
父親: 無咁快, 阿媽去咗醫院陪阿哥吖嘛.
大耳牛: 點解佢越陪越夜嘅?
父親: ( 不答, 其實亦開始擔心 )…… 你肚餓, 去金門買個芝麻包食住先啦.
大耳牛: 我無錢.
父親: 嚟, 自己攞啦.

** 大耳牛爬下檔頂, 父親站起來, 舉起他骯髒的雙手, 像給人搜身一樣.
** 他高舉的左手無名指上, 可以看見一隻啞金的結婚戒指, 年日久遠, 深深地陷進肉中.
** 大耳牛走過去, 伸手進父親的一邊褲袋, 找找沒錢; 再伸手進另一邊褲袋, 掏出兩毛.

大耳牛: 阿爸, 你食唔食呀?
父親: 唔食啦.
大耳牛: 一毫一個, 毫半兩個噃?
父親: ( 猶豫 ) 噢……
大耳牛: 不如, 我買埋俾你吖?

** 父親正在遲疑, 老裁縫匆忙地走過來, 叫父親聽電話.

老裁縫: ( 緊張地 ) 阿羅, 羅師奶搵你呀! 好急咁喎……
父親: ( 心知不妙 ) 啊! 唔該唔該……

** 父親臉色驟變, 慌忙走過裁縫店.

大耳牛: 阿爸, 咁買一個定兩…… ?

** 大耳牛拿着那兩毛錢, 茫然目送父親匆匆的背影……

Cut to:
第62場

時: 冬夜
景: 當鋪 ( 外 )


** 夜色已濃, 當鋪的朝俸正在關門, 父親自路口跑來, 氣急敗壞地叫着.

父親: 等埋, 唔該等埋!

** 朝俸厭煩地停下, 父親粗壯的身軀, 有點困難地擠進未關的半邊門去.

Cut to:

第63場

時: 冬夜
景: 鞋檔


** 夜更深, 整條街上的店舖都已關門.
** 大耳牛孤獨地坐在斷樹後的地上, 大口大口便把芝麻包吃完.
** 然後, 他明顯未飽, 又學着哥哥從前教他的方法, 拍打樹面, 黏吃着從樹縫彈跳上來的芝麻.
** 他小小的身影, 襯托着一下一下的拍打聲, 在這孤寂的夜裏, 特別叫人難過.
** 鏡頭慢慢Zoom in, 在彈跳着的一兩顆芝麻中, 可以看見, 還有一毛錢在斷樹面, 隨着芝麻跳動……

Cut to:


第64場

時: 冬夜
景: 公立醫院 ( 護士櫃枱 )


** 夜後的公立醫院, 格外寂靜.
** 父親氣冲冲的趕到, 走向護士櫃枱, 母親早已焦急地等候.

父親: 點呀, 個仔點呀?
母親: ( 擔憂 ) 醫生話, 佢D壞血越嚟越多, 要再輸血……
父親: 啊, 咁再輸啦! 輸啦輸啦!
護士: ( 冷漠地 ) 輸啦嘛?
父親: 輸, 輸!
護士: 要冷藏血定新鮮血呀?
母親: 有乜分別呀?
護士: ( 不耐煩 ) 冷藏血百二, 新鮮血二百, 前日你地咪輸過囉!
母親: 係, 係, 不過我諗住, 今日唔知會唔會平D咁啫……
護士: ( 白她一眼 ) 咁點呀? 要冷藏定新鮮呀?
父親: ( 裝作毫不在乎 ) 新鮮! 梗係新鮮啦!

** 父親望一望母親, 示意她放心, 然後從口袋中取出一叠皺舊的鈔票, 數給護士.
** 母親看着丈夫數錢的手, 不禁悲從中來 --
父親無名指上的結婚戒指, 已然不在, 只留下一個深陷的肉印, 和一圈裸嫩的肉色, 被手指四周的骯髒所包圍……

        Dissolve to:


第65場

時: 冬晨
景: 公立醫院


** 清晨, 鮮血通過喉管, 點點滴滴地輸入哥哥體內.
** Desmond的病況終於穩定下來, 他睜開那雙漂亮如昔的眼睛, 向父母微笑.

Desmond: 阿爸, 阿媽……
父親: ( 開懷 ) 醒啦, 醒啦!
母親: 你見點呀, 大佬?
Desmond: …… 幾好吖!
父親: 係喎, 輸咗血, 真係成個精神晒喎!
母親: 我都話我地阿大佬, 零舍叻過人架啦!
Desmond: ( 笑, 坐直身子 )
母親: 點呀, 有番胃口未呀? 想食D乜呀? ( 向丈夫 ) 個傻仔, 足足瞓咗兩日一夜!
Desmond: 唔, 我想 -- 食粥!
父親: 好, 阿爸即刻買碗粥俾你.
Desmond: 阿媽, 你响度屈咗幾日, 你都出去食D嘢啦!
母親: 唔駛, 阿媽响處陪你……
老伯: ( O.S.) 得啦…… 個細路無事, 你地…… 放心去啦!

** 父親回頭一看, 只見那個病入膏肓的老伯, 居然還健在.

父親: 啊…… 阿伯, 好耐無見!
老伯: 你個仔, 好生性架…… 一擘開眼就溫書, 話驚住第時, 返番書館…… 追唔上喎!
父親: 傻仔! ( 順手替兒子執拾一下床頭的課本 )
老伯: 買碗及第粥過佢啦…… 狀元及第呀!
父親: ( 笑 ) 好, 好!
母親: 咁阿伯, 唔該你幫我地睇住佢一陣啦喎?
老伯: 得…… 你靠我, 穩陣過靠D姑娘呀!
母親: ( 看子, 仍不放心 ) 咁……
Desmond: 媽, 你個仔, 好似係全港學界田徑Individual Champ…… 噢, 個人冠軍嚟噃?
母親: ( 甜笑 ) 叻啦!
父親: ( 向老伯, 居然驕傲地說鹹水英文 ) 係呀, 個傻仔, 係In-di-vi-dual Champ, 連續兩年都係!
老伯: 嘩, 真威水!
母親: 係咁, 阿仔, 你自己透陣先, 我地好快返, 吓.
Desmond: ( 沒好氣 ) 得啦, 媽!
父親: 嗱, 斟定杯水俾你, 口乾就飲啦!
( 倒水, 放在床頭 ) 嗱, 擺响處呀.
Desmond: 得啦, 爸!

** Desmond扮個不耐煩的鬼臉, 又再回復他不愛管促、更不愛煩言的本性了.
** 夫妻倆見狀, 反倒放心, 欣慰地笑着下樓, 買外賣去; 畢竟, 兒子的情況好轉, 一切的犧牲, 都是值得的.

Cut to:

第66場

時: 冬日
景: 大牌檔 / 醫院


** 夫妻倆坐在醫院附近的大牌檔, 吃着東西; 陽光燦爛溫暖, 兩人終於可以安樂地舒一口氣.
               
父親: ( 叫伙計 ) 幫我整碗及第粥, 行街, 唔該!

** 伙計聞聲, 熟練地高喊過去.

伙計: 及第出巡!
母親: ( 向夫 ) 咁早整定, 返得去嚟, 咪凍晒囉?
父親: 呀, 又係! ( 又叫伙計 ) 拍硬檔, 碗及第粥等陣先……

** 伙計聞聲, 又再熟練地高喊過去.

伙計: 及第拖住!
父親: ( 向妻 ) 點呀, 對鞋好唔好着呀?
母親: ( 這才記起 ) 喔, 係喎! 我一條氣着咗三日, 都唔記得着咗新鞋添, 果然係In-di-vi-dual Champ喎!
父親: 咩In-di-vi-dual Champ呀?
母親: 新鞋第一日着, 就舒服到好似舊鞋咁, 係你呢庭 In-di-vi-dual Champ至做得出架喳!
父親: ( 笑 ) 你睇你, 個仔一好返, 就開心到食咗草龍咁!

** 母親亦笑, 兩夫妻已很久沒這樣開懷了.
** 下一場音樂聲帶上.

Cut to:


第67場

時: 冬日
景: 小學/醫院/大牌檔


** 學校裏, 同學仔在唱着一首兒歌《 蘇格蘭藍鐘花 》.
** 頑劣的大耳牛又被罰面壁報時了, 他的鼻子仍舊貼在小圓圈的中央, 一動不能動, 斜着眼睛報時.

同學仔: 請你告訴我, 高原青年在何方?
請你告訴我, 高原青年在何方……
大耳牛: 十秒……

X X X

** 歌聲中, Desmond坐起身子, 取過父親留下的玻璃水杯.
** 他徐步走出病房外的陽台, 看着和煦的陽光.
** Desmond舉起水杯, 正準備喝水之際, 一把恍如隔世、魂牽夢縈的聲音, 自背後叫他.

Flora: ( O.S.) Desmond!
Desmond: ( 難以相信地回頭 ) Flora! Flora……

** 歷劫的Desmond一見Flora, 兩眼一紅, 呆在當場.
** 然後, 他終於再壓抑不住了, 一把將Flora抱入懷中, 深情地擁吻.
** 兩人相擁了好一會, 才難捨難離的分開.

Desmond: …… 你點解返咗嚟架?
Flora: 我「囈」爹哋俾我返嚟過Easter, 問你D同學, 至知你響呢度, 你無嘢吖嘛?
Desmond: 無嘢, 好返好多啦.
Flora: 佢地話你貧血, 係咪呀?
Desmond: 係.

** Desmond說完, 又不禁地吻了Flora一下.

Flora: ( 微慍 ) 點解你覆覆吓信, 就唔再覆我啫? 擔心死人啦!
Desmond: 我…… 想話病好D先再寫, 點知一病, 就……
Flora: ( 憐愛地 ) Desmond, 你響呢度點呀? 慣唔慣呀?
Desmond: ( 搖頭 ) 咳, 呢度好悶架!
Flora: 咁, 你唔乘機寫埋你首歌?
Desmond: ( 高興 ) 我寫好啦! 錄咗盒Cassette添呀, 我叫細佬聽日帶俾你聽吖?
Flora: 好呀!
Desmond: Aye, Desmond, 我以後多D嚟陪你, 成日陪你, 好唔好?
Desmond: 你唔可以成日響度架! 就算你得, 醫院都唔俾啦!
Flora: 咁又係…… 呀, 我知搵邊個可以響度成日陪你!
Desmond: ( 奇怪 ) 咳, 邊個?
Flora: 紅彩雀!
Desmond: ( 笑 ) 紅彩雀!? 你去邊度搵條紅彩雀陪我呀?
Flora: 花園街囉! 有人以前教過我架!
Desmond: 咁好記性?
Flora: 咭! 有D嘢, 一世都記得家嘛! 嗱, 我而家即刻去買, 你響度等我!( 轉身便行 )
Desmond: 喂…… 喂!
Flora: ( 下樓梯 ) 咩呀?
Desmond: ( 又回復本性了 ) 你要揀D黑頭、高背、鰓大、翅短、身粗、水面無泡嘅至靚架!
Flora: ( 笑, 一邊重覆, 一邊遠去 ) 啊, 黑頭、高背、鰓大、翅短、身粗、水面無泡嘅……
Desmond: 記得啦嘛? 知唔知點解呀?
Flora: ( 大聲, 自陽台外的草坪叫上來 ) 我唔知點解, 不過我記得!

** 一個護士走出來「殊」她, Flora伸一伸舌頭, 走下草坪.
** Desmond開懷地目送Flora, 甜在心頭……

X X X

** 學校裏, 大耳牛仍在無聊地報時, 一臉的牛氣, 倔強不改.

同學仔: 他在前方打仗, 保衛祖國把名揚
我永遠惦記他, 希望他平安回來……
大耳牛: 二十秒……

                        X X X

** 歌聲中, 夫妻倆從大牌檔伙計手中, 取過外賣及第粥, 小心地走回醫院.
                        
                        X X X

** 兒歌的音樂過門, 陽台外的Desmond, 隨口又哼出那首他自己創作的歌, 跟兒歌居然和諧地搭配.

Desmond: ( 哼 )……

** 哼了一會, Desmond再次舉起玻璃水杯, 準備喝水.
** 忽然, 他的喉頭發出一陣「嘎嘿」, 一聲大於一聲, 然後, 就把剛輸的血猛地吐出!
** 觧血湧進玻璃杯, 泛起一陣可怕的紅雲!
** Desmond虛弱的手一鬆, 水杯掉在地上, 碎裂開來!
** 但他仍大口大口的不住吐着血, 整件米白的病人服, 都染得叫人撕心裂肺的片片鮮紅!
** 隔着磨沙玻璃窗, Desmond的剪影, 軟垂倚着欄杆, 再慢慢地滑下地面.
** 病房內的老伯簡直看得嚇呆了, 悲憫地張口欲叫, 卻又叫不出聲來……

老伯: 嘎! 嘎……
同學仔: ( V.O.) 請你告訴我, 高原青年在何方?
請你告訴我, 高原青年在何方?
大耳牛: ( V.O.) 三十秒……

X X X


** 歌聲中, 夫妻倆拿着外賣, 回到醫院, 但覺走廊兩旁, 每個人的目光, 都在迴避着自己.
** 兩人一怔, 下意識地加緊腳步, 愈走愈快, 外賣飯壺砰砰作響……

                X X X

** 當校工出現在課室門口, 跟老師凝重地低語時, 大耳牛的鼻子, 仍舊貼在小圓圈內, 面壁報時.

大耳牛: 四十秒……

                X X X

** Flora手中, 像當日的Desmond一樣, 拿着個漲滿的膠袋, 盛着一條威風懍懍的紅彩雀.
** Flora輕快地踏上那條每個病人家屬都走過的斜坡, 也不知道為甚麼, 但同樣低哼着這首《 蘇格蘭藍鐘花 》.

Flora: 藍鐘花仍盛開, 在他居住的地方
我永遠惦記他, 希望他平安回來……

大耳牛: ( O.S.) 五十秒……

                X X X

** 學校裏, 大耳牛的眼角, 逐漸瞄見每個同學的目光, 都在同情的看着自己.
** 歌聲停下, 大耳牛也楞楞地報完最後一下時.

大耳牛: 一分鐘!

** 大耳牛猛地回頭, 莫名的眼淚, 奪眶而出!
** 然後, 在眾人的驚愕與同情中, 他號哭着大步跑出課室……

                X X X

** 大耳牛瘋狂地跑在街上, 滿面淚痕, 他那漲滿的Pan Am書包, 在他的身後拋來拋去……

                X X X

** 剛趕到病房的父親母親, 提着外賣, 呆立在門口.
** 兩人的眼中, 倒映出眼前模糊的景像:
一片巨大的醫院白布, 往空中一揚, 再慢慢的覆蓋在Desmond的身體上……

Dissolve to:


第68場

時: 冬日
景: 禮拜堂



** 一切終於靜止下來.
** 教會安排的追思會, 在修長的十字架下, 寧靜地進行.
** 對基督教義一無所知的父親, 悲慟地領着家人, 踏進他完全陌生的禮拜堂, 送別他蒼白憂鬱的兒子.
** 一向能幹樂觀、八面玲瓏的母親, 呆坐在那兒, 兩眼通紅, 六神無主, 跟平素判若兩人.
** Desmond的同學都來了, 漂亮整齊地坐在一邊, 跟深水埗這邊, 由大伯父拉雜帶來的街坊, 明顯是兩個世界.
** Desmond的照片, 默默放在這兩個世界中間的教壇上, 祭燭掩映, 漂亮如昔; 照片的左右, 分別掛着Desmond的跑鞋, Flora的結他.
** 然後, 揚聲器播出Desmond那首從未發表的歌, 旋律優美, 歌聲動人, 述說着一個少年的夢想.

Desmond: ( 唱 )……

** Flora站在大耳牛旁邊, 悲慟莫名, 兩人都咽不成聲, 眼淚大顆大顆地墜落在簡陋的追思頁上.
** Desmond昔日的片段, 隨着這首歌, 一段一段的飄出教堂的窗外; Flora的初戀, 弟弟心中的英雄, 父母親的盼望, 終究都黯然逝去了……

                 Dissolve to:


第69場

時: 冬夜
景: 鞋檔


** 歌聲中, 素潔的Flora坐在鞋檔內, 對着Desmond遺下的水族箱發呆.
** 沉在水底的夜光杯, 已蔓長了綠苔, 但仍隱隱透着冰冷的光芒.
** 巴西龜依舊在這個清澈而卑微的角落, 漫無目的地泅游着, 從缸的一岸, 游到缸的另一岸.
** 那條新的紅彩雀, 同樣養在好立克瓶內, Flora伸手指去逗它, 紅彩雀天性不改地張牙舞爪、頭角崢嶸……

Dissolve to:

第70場

時: 冬日
景: 美麗灣墳場


** 烈日下的美麗灣墳場, 別有一種炙熱的寂寞.
** Desmond新翻的墓穴, 墓碑也還未填好, 光禿禿的, 散發着泥土的濕氣, 尤其叫人覺得醜陋傷感.
** 大耳牛與母親站在墓前, 也不知說什麼好, 盡在冒汗.
** 良久, 父親不發一言地走向山邊去; 大耳牛用手擋着惡毒的陽光, 望向父親, 但見父親那熟悉的粗壯背影, 正在吃力地拔一棵野生的簕杜鵑.
** 只是, 樹根彷彿無窮無盡的漫長, 父親弄得滿頭大汗, 才勉強把它拔出來.
** 他小心地托着簕杜鵑, 把它移植在大兒子的墓地上; 母親摟着小兒子, 淒冷地看着.

父親﹕ ( 楞楞地 ) 做人, 最緊要保住個頂…… 有棵樹, 阿哥可以遮吓蔭……

** 父親伸出手來, 拖着如今僅餘的小兒子.
** 大耳牛看着父親伸過來的手掌, 虎口都給簕籐刺傷了, 血沿着他的掌紋, 默默流下.
** 大耳牛的小手, 迎向父親去.
** 隱隱約約, 那首優雅的、不屬於他們世界的主題曲, 又再傳來了.

Dissolve to:

第71場

時: 冬昏
景: 街道


** 歌聲Dissolve至示威群眾的呼喊, 人們激昂地大步向前, 與防暴警察對峙.
** 鏡頭一直保持低角度, 看不見雙方人群的臉面, 而只見腰部以下的動作: 推撞、踐踏、前進、後退…… 以及一些警棍、石塊、盾牌與木牌等, 模糊地跌下.
** 當叫囂聲愈發激烈的時候, 大耳牛亦出現在這些人潮的腳縫中, 艱苦地逆流而行.
** 他的小手, 攬抱着那個Pan Am書包, 憤怒而迷惘地, 一腳高一腳低的穿過這些成年人……
Cut to:


第72場

時: 冬夜
景: 海邊


** 月亮升起, 大耳牛從書包中, 掏出他從小偷來的東西, 悲憤地一件一件扔向海心.
** 他鼓足小小身軀的所有力量, 把夜光杯、觀音廟木偶、英國旗、明星相、甚至太空人金魚缸…… 一一扔掉, 水面「噗通」、「噗通」的, 泛起一個接一個漣漪.
** 祖母從前所說的話, 也隨着漣漪Fade in.

祖母: 人呀, 只要肯放棄最心愛嘅嘢, 掟晒落個苦海, 將個海填滿佢, 就可以同親人重逢架啦……
大耳牛: 真嘅? 我唔信!
祖母: 不過, 你要捨得, 掟晒最心愛嘅嘢至得噃!
大耳牛: ( 半信半疑 ) 真係?……

** 大耳牛繼續扔着、扔着, 六十年代的舊香港, 也隨着每個漣漪的起伏, 搖晃不安地, 幻變成一個又一個的歲月倒影, 蕩漾地走向日後的香港……

Dissolve to:
第73場 ( Epilogue )

時: 夏日
景: 美麗灣墳場


** 多年後的夏天, 炙熱如昔的美麗灣墳場.
** 烈日下, Desmond墓前那棵簕杜鵑, 已長得茂密粗壯, 盛放着火紅的雙托花, 猶如大耳牛父親當日那隻滲着血紋的手掌, 悲哀地遮蔭在兒子的墓地上.
** 墓前, 站着一個出落得酷似Desmond的少年, 他就是長大後的大耳牛, 比哥哥粗豪一點、泥土一點、也Carefree一點.
** 大耳牛的V.O. 淡入, 聲音逐漸從小孩長大, Cross Fade變成少年……

大耳牛: ( V.O.) 幾年後, 阿爸過咗身, 我亦都終於入咗阿哥間學校, 阿哥留低晒佢嘅校服、跑鞋同教科書俾我, 阿媽一直擔心我會有阿哥個病, 但係我無; 不過, 我亦都無阿哥跑得咁快、讀書咁叻、咁得人鍾意…… 唔知係咪因為, 阿哥一直都無俾番佢個金牌我呢? 不過我知道, 阿哥無呃我, 佢所有嘅嘢, 都一樣俾人偷晒, 真正嘅「臭屁辣」, 唔係佢……

** 大耳牛向哥哥揮一揮手, 回身陪着母親, 相依為命地離去.
** 他的球鞋, 踩過墳場的泥沙與水窪, 但他毫不在意, 只是隨便在路膊上, 擦一、兩下, 便又繼續前行了.
** 他偶然抬頭, 但見墳場天際, 剛浮現出一道彩虹.

大耳牛: 媽, 天虹呀!
母親: 係喎, 好靚喎!
大耳牛: 媽, 你知唔知呀, 有時個天度, 會同時出現兩條彩虹架?
母親: 係?
大耳牛: 係呀!一條嘅顏色, 仲同另一條啱啱相反添架!
母親: ( 笑 ) 係咪架? 你又嚟嘞!
大耳牛: 真架! 阿哥話架! 外面嗰條, 係裏面嗰條嘅倒影嚟架嘛!
母親: 成日阿哥話、阿哥話, 你阿哥見過咩?
大耳牛: 咁我又唔知喎……

** 兩人想起逝去多年的Desmond, 前塵往事, 湧上心頭.

母親: ( 緬懷 )…… 咁如果真係你阿哥話嘅, 我就信啦! ( 喃喃地 ) 做人, 總要信……
大耳牛: ( 說來有點遺憾 )…… 不過, 阿哥仲話, 好少、好少會同時出現兩條彩虹架, 有時, 好多年都見唔到一次.
母親: ( 反過來安慰小兒子 ) 唏, 見唔見到都無所謂啦, 睇吓你, 一日記埋D無謂嘢!
大耳牛: ( 笑 ) 媽, 仲無謂嘅嘢, 我都記得呀!
母親: ( 沒好氣 ) 仲記得D咩呀?
大耳牛: 唔……

** 大耳牛忽然向着墳場的天空, 大聲背誦起來.
         
大耳牛: ( 頑皮如故 ) Z, Y, X, W, V, U, T, S, R, Q, P, O, N, M, L, K, J, I, H, G, F, E, D, C, B, A!

** 母親笑, 帶着無限的欣慰與懷想.
** 母子倆的剪影逐漸遠去, 也不察覺背後的天際, 正逐漸現出兩道彩虹, 如倒影般一前一後……

( 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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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lidaob 发表于 2014-7-24 10:41:26 | 只看该作者
写简体汉字比较好,因为现在都是学的都是简体汉字,故事还可以精益求精,
3#
Crazywind2015 发表于 2016-5-5 11:52:05 | 只看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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