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的天空——在《可可西里》的草原上

　　这部电影是我初二那年在班里面看的。那时候集体娱乐一下是一件多么奢侈的事情，即使是看了一个沉重的电影，一开始的时候大家都是蠢蠢欲动的。


　　记得电影一开头字幕刚一显现，就闹了个笑话。班里有许多藏族同学，可可西里几汉字用藏语的笔体写了出来，红的鲜艳。一个同学喊道：“Gengqiuqiujia（发音）这个写的是个啥。”然后班里女生齐声回复：“可可西里”。然后全班笑翻。（如图字样，影像中开头是红色的，不知是不是记忆有误）　　


　　片子就发生在我们青海省可可西里地区，那里是有名的无人区，荒凉到你无法想象。我小时候生活在一个青海的小镇，属于德令哈，离格尔木非常近。因为小镇的蔬菜水果都格外不新鲜，因此有爸爸单位的同事开车去格尔木的话，通常就会搭车去一趟格尔木购些新鲜的蔬菜水果。要说方位，格尔木在我家小镇的西边，更靠近青海的腹地。去格尔木无论开车走公路还是做火车，只要是白天无一例外都会远远的看见藏羚羊，我只见过一次，那次经过一个什么什么山洞来着据说因为海拔高而且山洞长度相当长，很多人会有头疼和流鼻血的反应，我和我妈两招全中。好在看见羚羊还是令我很安慰，因为那时候正是盗猎极度猖狂的时候，同时也是政府打击比较严厉的时候。以前很多叔叔家里收藏的羚羊角也都藏起来或者转手卖掉，那时不知是哪里来的消息，据说发现家里有私藏羚羊制品会被枪毙掉（黑线·····）。所以有猎枪的叔叔们也都把枪好好藏在喝酒说梦话也不会说出去的地方·········


　　小镇的叔叔们喝酒很凶，小时候觉得他们长得都很凶，这几年看一下觉得都变成了老头。经常有听说某个人公路上出车祸去世的。青海很多公路荒凉到没有车没有人，开夜车十分危险，连服务区都很远。而且青海的高速基本都跑大卡车，轿车、面包什么的，真的相撞了毫无战斗力，别说连环追尾之类，你先要在同一时段凑齐可以连环的车·········所以看到可可西里里面那个掉进流沙中的人，那种无助和孤独，莫名其妙的居然理解了，那时候我才初二，瞬时间看透了世间，但下一秒又恢复七情六欲开始狂哭···········


　　那时候看可可西里我们已经搬到西宁几年，很多西宁的小孩都去过南方和中国东部。那时候也还不太流行旅游，更不时兴去西藏净化灵魂什么的。所以谁去一过趟南方觉得好了不起，所以说去过更西面的班里除了牧区的小孩，我也算是一个了。牧区的小孩看到的景色起码是青青大草原，和我看到的应该也不同。我看到的就是可可西里那种，穿着厚重的靴子，每一步都带起一米长的白烟······有一次陪爸爸和一个叔叔开车去电厂，一条忽上忽下的公路上，每次下坡都是小型的过山车（以前从没做过轿车的孩子第一次做后排请原谅），来几次还有点上瘾。路很长，很长，很长，忽上忽下忽上忽下。好久看见迎面过来一辆车，老远就看见，还特开心，一直盯着它开到你跟前，跟开车的叔叔还有爸爸打个招呼就往小镇方向奔去了。可可西里里那种车已经算是很耐用的了，追盗猎团伙的时候直接干到了戈壁滩上，一来说不安全，另外，十分费车。


　　中途下车一次，各自解决问题来着？我也忘记是干嘛了，但是总之低头看着我红色的小皮鞋的画面是有的，袜子还在皮鞋梁 两侧堆起来了，我很讨厌这样的，但是小时候的袜子总是松紧带坏掉。爸爸和叔叔去试着拔一棵骆驼草，我也不知道骆驼吃不吃这个草，因为说是草，其实是没有叶子的植物，即使长在那里，就像一棵晒干了的草，茎上无叶又粗糙，折断了也感受不到水分，真的不知道这草是活着还是死了。他们挖了很久，也都是从根的中间断掉的，这种草找不到根尽头的因为太深了。拔草无果后继续前行，车窗外就是满地的骆驼草，车速蛮快，反而觉得是骆驼草在戈壁上狂奔，然后后面的片段就完全从记忆里消失了·············


　　我的记忆存留片段很多都是荒凉的骆驼草和戈壁，小时候不理解这种非常专业的词汇，就只知道地上有好多的石头片子，而且土壤没有水分，往下挖很深才感受到一点潮湿的气息。这一点最深有体会的是小学刚开始学写字的时候，因为要用钢笔，钢笔如果拔开笔帽晾在空气中很久，笔尖上的墨水就会干掉，这是很正常的。但是在小镇上的时候，不夸张的说，写作文的时候，刚想好下一句，一动笔发现墨水已经干了。最常用的办法是在旁边预备点水，笔头干了就蘸一下。家里的毛巾永远像纸板一样硬硬的，晚上洗干净搭在杆子上，第二天发现它直挺挺的··········


　　可可西里的故事里，男主一行人嘴唇永远是干裂的，泛着紫红，这种状态就是干燥缺氧导致的。小时候嘴唇一直干裂，初中的两个女同学半夜吃了个冰激凌就直接高原心脏病发作送医，据说神志不清之时还不忘赞美男医生：“哥哥你好帅····”后来被我们一直笑到初中毕业~所以这些也都见怪不怪了。


　　但是到现在还没忘记的就是甘洌的地下水，小的时候自来水管里流出来的水真的是高原圣水，清凉甘洌，而且我们也从不在意95度沸点的水会不会有害，因为那时候水真的不会有大问题。


　　小镇上的石头都是闪闪发光的，如果是无知的人一定会以为满地都是金子。其实那时进山拉矿石的车上掉下来的矿石渣渣，我见过最原始的矿石。体积很小，金黄色，有的是乌黑乌黑的，也有一块石头上五颜六色的，重量是同体积石头的两到三倍。摸完矿石一定会被妈妈催着把手洗净了再吃饭的·········


　　小时候总喜欢跟着年纪大的孩子们玩，有一次和一些“大朋友”去爬山。小镇有一座巨大的石头山，挡住了出镇的路，仿佛进镇一条路的感觉，我也十年没有回去过，所以印象也十分模糊。只记得上小学是去大山的方向的。那座山肯定和一般人们所看到的或是想到的完全不同。纯粹的石块，寸草不生，山下有狐狸，只远远的看到它溜溜的跑进山间的缝隙。很高，不会高耸入云，但感觉伸手就是天。爬到一个小山峰，不算是峰，也就是一个比较平坦可以站的下几个人的地方，记得最惊奇的是捡到了贝壳，后来也不知被我扔去哪里，要是现在我一定像金块子一样藏起来。


　　上山和下山我们都要承受非常难过的气喘，因为海拔在3500-4000之间，上了山绝对接近4000。上山时已经筋疲力尽，就像大学跑1500你已经跑了1000米的感觉，喘到不行。也许是深有同感，所以可可西里的故事中，那两个追着猎人一伙儿直到休克的感觉，真的是感同身受也不为过。这时候我就在想生活在这附近的动物们，它们每天都在高原上奔跑，却没有人类这样的高原反应。后来看到一个纪录片说，藏羚羊之所以跑的快，是因为它们的腿上有气囊，总之就是非常奇特的构造，这也是大自然训练出来的。


　　《可可西里》这故事很纯粹，景色也都真实，没有ps宣传这点是无疑的。陆川身为导演的一腔热忱也是满满的，故事来源于现实也是真真的。藏族同胞其实是非常可爱的，以前的同桌妹子拉我去她家，一定要给我尝尝酥油茶泡饼。我本意就是尝尝，无奈上一个大海碗生怕我尝不饱。硬生生的尝了十几口终于吃不下了，她也不生气，说省了放着吧，我们就愉快的玩耍去了。


　　回到这部电影来说，当时记得看到马占林把索南队长出卖之后，大家全都义愤填膺，女生早已泣不成声，后排的几个男生更是愤怒到直接抛书砸屏（幻灯片幕布）。差点引发民族冲突，好在明事理的某个孩子喊了一句：马占林又不能代表所有回族人，他是败类！大家愤怒的点头，对于班里的回族同学还是有好看待，毕竟他们也是怒的怒哭的哭，无论是什么人，情绪都是一样的。


　　我也是哭的一塌糊涂，无法忍受这种正义的被虐杀········好在最后的天葬升华了整部影片，我们也都升华了···················


　　在城市住了十多年，在姥姥家住了几年，在小镇住了几年。心中对于城市无多少依恋，脑中常闪过的就是荒凉的小镇和姥姥家的院子。这几年愈发想回去那个小镇，今天胡乱翻着电影资料，猛然看见可可西里，就有把我的一切都牵引回去，回到那个小镇，看看她的荒凉，看看那些骆驼草，再感受一回和人生中每一次艰难一样的喘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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